正文 迷霧裡的她 — 《第四幕》烏雲密布(3)

正文 迷霧裡的她 — 《第四幕》烏雲密布(3)

盘着包子头的中年女人是方才呼唤她的人,也是一直以来她通话的人。而视线往下,有个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人,男人对上她的眼,与记忆中那双控诉她的眼睛重叠在一起,而轮椅下脚踏的那个位置,空荡荡。

无论事隔多久、无论看见几次,她的胸口的疼痛感却从未消减。

抿了抿乾涩的唇,她轻声向两人打招呼,「邹阿姨、爸。」

牟父在听见她的呼唤声时,眉间蹙起不易察觉到的弧度,额间的纹路因而清晰。牟父没有应声,目光落在自己截去的双脚。同一刻,牟舒瑀也望向同一个地方,眼睛顿时失去了焦点,视线几乎模糊。

邹瑶燕见牟舒瑀的失神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走吧,我们先进院里。」

牟舒瑀点了点头,在邹瑶燕将轮椅推过後,她缓缓移步跟在後,微微抬起的手又轻轻落下,双脚犹如绑着一颗大石头般的寸步难行。

在住宅区过後,有一间独栋房子,大门旁的砖瓦围墙上竖立着几个大字──『花苑疗养中心』。

这间小型疗养中心,除了几个医护人员,里面的病患大概不到十个,人力资源虽少,但患者也少,相对的较能受到较为专门的照顾,而邹瑶燕便是院内的护理人员之一。

这也是她选择这间疗养院的原因。

走到交谊大厅,映入眼帘的是透明的落地玻璃窗,一眼就能看见院内庭院的花草树木,这个设计充分能让在室内的人感到舒压的作用。

牟父伸出手,指向玻璃落地窗的位置,邹瑶燕将轮椅推向那,对着在一旁的牟舒瑀解释道:「他习惯在地方看着窗外的景物,常常这样就是一整天。问他要不要去庭院外,他也只是摇头。」

牟舒瑀没有应声,微微的点了点头,目光专注地凝视着牟父的背影,那後脑勺黑发与白发交错的发丝见证了岁月的痕迹。

接着,邹瑶燕端出了两个马克杯,一个递给牟舒瑀,一个则给了牟父,後便将私人空间交还给父女俩。

牟舒瑀将杯子随意放在最近的圆桌上,缓步走到牟父面前,尔後她蹲在轮椅前,视线与牟父平行,她拉起父亲的一只手,双手握紧那只手,强忍喉中的酸涩,她故作明朗的说着:「爸,这麽久没来,你一定觉得我很不孝对吧?」

牟父依旧注视着前方,没有人发现的是握住马克杯的那只手,稍稍加深了力道。

「对不起啊,我是个坏女儿。」牟舒瑀笑着说道,笑却没有笑进眼底。她垂下眼眸,视线落在洁白的陶瓷地面,低语:「所以你才不愿意对我说话,对吧?」

因为她的自私,所以他不愿意开口,对吧?

牟父闭上双眼,欲张开双唇,最後却又阖上。

「舒瑀,今天住一晚吧?」同一时间,邹瑶燕的声音从另一处传来。

牟舒瑀松开手,站起身回应,「明天一早有工作,所以下午就要回去了。」

「好吧,那等下一起吃个饭。」

「爸不愿意和我说话。」牟舒瑀双手握住马克杯,偏过头注视着牟父的背影。叹了口气说:「那天的话,是安慰吗?」

就算是安慰,她也不会怨邹阿姨,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邹瑶燕摇了摇头,缓言道,「我没有骗你,在那之後他虽然不常开口,但偶尔还是会开口回应我们。」顿了下,思索了片刻後,她继续说道,「你知道吗?每次电视上播映你的戏时,牟先生总是很专注地看,我租DVD给他看,他也是一再的重复拨放一直到租期到期。我想,他是用他的方式在爱你。」

「……是吗?或许其实我们都没做好要和对方见面的准备。」牟舒瑀低头望着杯中清澈的白开水,「我应该像过去一样,只是在一旁看着他,这样或许让他比较舒服。」

果然,还是来的太早了吧。

思及此,一阵失落感袭来。

邹瑶燕怔了怔,推开椅子,站起身,缓步走到她的身旁,没有言语,只是张开双手抱住她。

牟舒瑀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感到错愕,收起黯然的目光,她抬起双眸轻笑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语毕,她伸手轻轻地拉开邹瑶燕的手,对邹瑶燕露出一个笑容,就像她一直以来做的一样。

这个时候,牟舒瑀的来电铃声忽然响了一声,她睨了一眼桌上的手机,是自己熟悉的号码,没让铃声响第二声,她马上接起电话。

黎恩致电向她报告明天拍摄场所有变动的一些事项。

挂掉电话後,邹瑶燕像想起什麽,突然对着她双手合十请求,「舒瑀,等下走之前记得帮我签名,我女儿和她同学都很喜欢你呢!」

牟舒瑀笑着诺应,深知邹瑶燕是为改变气氛才突然转变话题,也就不继续刚刚的话题。

傍晚,在拗不过邹瑶燕和院内的长辈的请求,她再吃了午餐吃後还没消化又吃了晚餐,节食这件事在这个地方完成无法成立。

离开前,邹瑶燕将牟父的轮椅推到她面前,「下次来不知道是什麽时候了,你们好好聚一聚。」

牟舒瑀推着牟父的轮椅到庭院,一再反覆绕着庭院,俩人没有交谈、连目光也没有交集。

好似什麽也没有想,更或者其实是都想的太多。

太阳西沉时,天空染上一层灰。望着灰茫茫的天空,离别的时间也近了。

「我一直很想再跟您说对不起。」

对不起,只能做出这个决定。

对不起,让他一个人待在这。

对不起,她什麽也做不了。

沉默依然蔓延在俩人之间,牟舒瑀也早有预料,苦涩的弯起唇角,将轮椅推往入口,欲推开大门的时,布满粗茧的手碰上她的手背,粗哑又睽别已久的的声音,「……你没有错。」

短短四个字,如同针刺般,狠狠刺进心口深处。

痛。

──「我一直觉得,不想笑还必须笑的自己虚假的可笑,但却是我最坚不可摧的面具。所以我没想过的是,当面具出现了裂缝,该怎麽修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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