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闭期结束後,越前被调往平等院身边工作,据说这还是平等院亲自向黑部要求的,幷且惹来了很多猜测。但不管这些猜测都是什麽,越前本人对这个安排倒是半点异议也没有,得到命令就乖乖去报道了。
龙雅的事从来就不会被放到台面上大张旗鼓的进行,越前作爲平等院钦点的助手,这些日子工作的重心仍是在摧毁潜意识区域上,只有闲暇时候才会窝在平等院那边翻阅龙雅经手的案件记录。
摒弃严厉火爆的性格不提,平等院其实是一个很好的领路人,越前跟着他可谓受益良多——进入元老组工作不过两个月,他已熟练掌握了大部分技巧,渐渐追上了一代成员的步伐。
“之前已经跟你讲过步骤了,今天这片区域就交给你来规划。如果做不好,今晚你就不用休息了,什麽时候做完什麽时候结束。”又是一天进入一片新的潜意识区域,平等院幷没像往常那样直接动手,只安排越前做些辅助的事情,而是将最重要的一部分工作内容交给了他。
“我知道了,大叔你好罗嗦。”和平等院相处久了,称呼不知什麽时候也从前辈变成了大叔,越前信心满满的调出操作界面,十指如飞。所有步骤他都已经烂熟于心——先隔绝目标区域与其他区域的联系,以防有新的潜意识流入;然後依次按照活物、建筑、环境的顺序将该区域所有存在的东西全部摧毁;最後梳理再一遍,将乾净的空间移交回底层系统。
做完隔绝操作,越前认真检查了几遍,确定没有遗漏後朝等在一边的平等院点点头,摘下管理者手环化作趁手的武器,准备进入下一步——清理该区域中的活物,也就是由潜意识産生的各种怪物。这是所有环节中最麻烦也是最危险的一步,因爲依赖于潜意识産生的怪物无一不是体格硕大,长相狰狞且战斗力强悍,必须由他们亲手逐个击杀。
接过越前发来的先後顺序资料,平等院面上虽未流露任何表情,但眼底却闪过一丝满意——不愧是被他看重,幷且打算当成接班人来培养的孩子,这份计划相当老练,完全看不出是一个新手独自完成的。将资料录入完毕,他抬头对越前道:“谁来打头阵?你还是我?”
“还用说吗?当然是我来了。”唇角勾起骄傲的弧度,越前轻哼一声,手中两柄长剑在蓝色的太阳照耀下闪烁逼人的寒光,映得琥珀色的猫眼灼灼生辉。
一般而言,怪物的消灭顺序都是从最强的那一个开始,他们今天的第一个目标就位于头顶倒悬的三角形血湖里。脚在平等院伸出的手上轻轻一点,越前冲上天空,一手直直刺入湖面,用力搅动。
伴随凄厉刺耳的嘶吼声传来,由长剑搅起的涟漪正中窜出一头独角鲸外型的怪物。但比起表世界正常的独角鲸,这怪物大出一倍不止,身上长满粗糙的鳞片,每一片上都有利刃透出。落地之後,它更从腹下生出数条长腿,白色的眼里闪动疯狂暴虐的凶光,直直朝打扰了它的越前冲过来。
已经合作过无数次,越前和平等院只需对视一眼便了解了对方的心意,两人不约而同往旁边一闪,从两侧实施攻势。越前比平等院冲得更快一些,两柄长剑舞动间先斩断怪物一条腿,跃起的同时再将最有威胁性的独角其根切掉。做完这些,他返身後撤,将主攻权交给平等院。
“小鬼,总算是长进了。”身形交错的一瞬间,看着写满挑衅的猫眼,平等院难得没有冷然以对,唇间溢出一声低笑。
“切,还差得远呢。”面色泛起一抹薄红,越前落地後小声嘀咕了一句,不待片刻停滞再次转身杀入战场,高声笑道:“比比吧,大叔,看谁的伤害数值更高。”
不久之後,凶悍的怪物就在两人如入无人之境的游走中彻底化爲碎片消失。将散落的潜意识能量收入特定的装置,越前擦了擦腮边的汗水,对平等院道:“继续吧,按计划是今天彻底清理这个区域。”
“一天清理整个区域?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闪了舌头。”见越前已头也不回冲向下一个目标,平等院低低叹了口气,面上带着一丝无奈,也只得跟了上去。
这片区域的范围极大,正常来说两人搭档也要花费一个星期左右才能彻底清理乾净。但越前就是那种不肯服输的性子,一心想着要超过平等院原先和鬼搭档时的记录,半点都不肯休息。等到所有活动性的怪物都彻底被消灭时,他已瘫坐在地上连爬都爬不起来了,脸上汗如雨下。
任何人在里世界活动都依托于基础数值,管理者也不例外,因此比起越前,平等院的状态要好上许多,但也是气喘吁吁。见越前动动手指都显得无比困难,他取出补充体力的药丸,捏住小巧的下颌塞进对方嘴里,低喘道:“休息一下,再胡来我立刻把你踢出去。”
药丸下肚,又躺了一会儿,越前总算是恢复了一些,立刻翻身坐起来,盯着平等院眯眼笑道:“大叔,我的伤害比要高你一些,是我赢了。”
略显意外的挑眉,平等院调出数据看了一眼,不觉好笑。“就多了0.01%也值得这麽高兴?”
“反正就是我赢了,不服气我们下次再比。”叼着平等院递来的体力果汁,越前不满哼哼了两声,斜睨似笑非笑的紫瞳,口齿不清的道:“休息好了我们就进行下一步,我一定要打破你和鬼前辈保持的记录。”
看看时间,从一开始算起到现在,他们已经连续工作了近十个小时,平等院幷不认爲再强撑着继续是件明智的事。抬手揉揉毛茸茸的小脑袋,他刚想开口,突然浑身寒毛竪立,强烈的危机感让他转眼朝彼此身後看去,瞳孔顿时收缩——就在离他们几米开外的地方,两支利箭正慢慢在空中成型,箭头闪烁着锋利的寒光,正对他们的後心。
对准越前的那一支先动,破空急速而来,让平等院来不及警告还在看着数据板嘀咕的少年,扑过去挡在他身後。看箭的行径路綫就知道射向越前那一支其实是针对自己的陷阱——若他不救,那麽中箭的必然就是毫无防备的少年;若他救了,他连第二支也躲不过。可他不能不救总是笑着叫他“大叔”,经常向他发出挑战的少年,他宁愿踏入陷阱!
“干什麽……大叔!”被平等院猛力一推跌出好远,越前气恼的一回头,恰好看见两支利箭一支从对方胸膛透出,另一支则射穿了对方的小腹,温热的血液溅了他一脸。
“走!”在尖锐的疼痛中咆哮了一声,平等院反应极爲迅速,不等越前扑上来便将他强制踢出,随即自己也迅速脱离。
从里世界回归现实,越前来不及等眩晕感平复,一脚踹开工作舱舱门,踉踉跄跄冲向与他相隔不远的平等院。因爲元老组每一个工作舱都有安全设置,没有密码无法从外部打开,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浓稠的鲜血从缝隙里缓缓沁出,疯狂捶打着舱门嘶声叫道:“大叔!平等院凤凰!你给我把门打开!你不准死!听到没有!”
如此大的动静不可能不惊动旁人,鬼是第一个赶到的。见到如此惨烈的景象,这位与平等院其名的管理者不自觉怔楞了一下,随即上前将满手是血的越前扯开,扔给随後赶来的入江,疾声道:“去查备用密码,快点!”
话音刚落,原本紧闭的舱门被从里推开,平等院面色惨白,紧捂着胸口从工作舱中跌了出来。他浑身血淋淋的,尚未开口先吐了一大口血,可就是这样他依然固执推开鬼伸来的手,朝越前看去。见对方没事,他紧锁的眉心稍微松动了一下,哑声道:“看好小鬼……别……别让他乱来……”
平等院被匆匆赶来的其他管理者带走了,越前也想跟上去,却被入江死死抱着动弹不得。回头怒视难得失去笑意的橙色杏眼,他咬牙道:“放开我!”
“你去了也帮不上忙,先跟我去一个地方。”不理会越前狠命踢打自己,入江拖着他就往外走,边走边道:“不用太担心,他意识是清醒的,就比什麽都好,身上的伤总会养回来的。现在,你好好跟我说一下是怎麽回事,一点都不要遗漏。”
浑浑噩噩的被入江拉着上了车,越前定了定神,颤声道:“我也不清楚……我和大叔清理完那个区域的活物,正在休息……突然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把自己所见仔仔细细全部告诉入江,越前总算是冷静下来了,见车子行进的方向是朝龙雅所在的疗养院去的,他皱了皱眉,问:“我们要去哪里?”
“去确定一件事。”将驾驶权交给车子,入江转眼看向惊魂未定的少年,眼底泛起一抹怜惜。抬手轻抚苍白的脸,他欲言又止,最後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小猫儿,你要有心理准备……你哥哥……但愿是我想错了吧。”
入江到底想表达什麽,越前追问数次也没有得到明确的回答。只是当跟着对方进入龙雅的房间,见好几个人正满屋子翻箱倒柜的搜寻什麽时,他似乎意识到了关键的一点。“前辈……你是不是怀疑……今天的事是龙雅做的?”
没有理会越前,入江望着走过来的黑衣人,沉声问:“怎麽样?”
“什麽都没有发现……长官,是不是您弄错了?”如实汇报搜查结果,黑衣人脸上有难掩的不解。见入江听完後皱眉垂头不语,他想了想又道:“自从挪到这里以後,我们24小时轮班守着,幷没有发生过任何情况……”
“是吗……”挥手打断黑衣人的话,入江看了看越前,微微笑道:“看来真的是我想错了……不,等一等!”突然眉心一蹙,他推开挡在面前的黑衣人直直走到病床前,伸手掰开龙雅一直蜷着的那只手,将掌心的猫眼石拿起来细细查看。
“前辈?怎麽了?”望着入江越来越阴沉的脸,越前困惑的眨眨眼,走过去轻声道:“这是我去年给龙雅的,有什麽问题吗?”
侧脸看向写满疑惑的猫眼,入江轻轻一抿唇,抓住越前的手把猫眼石放入他手中,语气中多了一份凝重:“我知道是你给他的。但是,已经被动过手脚了。”微弯下腰,指着猫眼石其中一侧,他道:“看这里,你看出什麽问题了吗?”
按照入江的指点仔细看了好一会儿,越前终于发现了其中的问题——那一侧的反光呈现极其细微的不自然,仿佛是贴了一层极薄的东西,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哪怕是他每一次来都会拿着猫眼石把玩,也从未发现过。在心脏剧烈的狂跳里,他听到自己用无比粗嘎的声音问:“这是什麽?”
“如果我没猜错,这是一种窃听装置。”基本已经把所有的疑点理顺了,入江显得出奇平静,搂住越前无法停止颤抖的身体,淡淡开口道:“有了这个,那麽今天的事就说得通了。你跟我说过,老大把当时对你哥的调查结果都告诉你了,你也答应他不再去你哥的自建空间,就在这个房间里,对吧?我想,这就是今天爲什麽你毫发无损,老大却被重创的原因。”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龙雅做的?”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越前心中已经有了定论。再看入江注视自己的眼里有一丝不忍,他用力一咬牙,抬手就想把猫眼石扔出窗外。
在越前松手前一把紧紧扣住细瘦的手腕,入江望着失望至极的猫眸,慢慢的,慢慢的把猫眼石拿了回来,低头在他耳畔用只有彼此听得到的声音道:“别急着扔,这也许是我们能查得出真相的唯一契机了……”说完,入江拿起猫眼石凑到唇边,极其冷静的道:“越前龙雅,我知道都是你做的,也相信此刻你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因爲你一直极力想在你弟弟面前维持的形象,终于被我戳穿了。你不值得我们小猫儿爲你伤心,不服气就来找我吧,我会在里世界等着你。”
吩咐下属拿来一个屏蔽信号的盒子把猫眼石放在当中,挥退所有人,入江搂住低头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的少年,满含怜惜的托起苍白的面孔。温柔吻上失神的眼眸,尝到一丝眼泪的咸涩,他轻轻叹了口气,哑声道:“虽然这样说对你来讲很残忍,但换个角度想,现在的情况不是离你一直以来想要追求的真相越来越近了吗?”
仿佛这样的碰触不足以驱散周身蚀骨的寒冷,越前抬手紧紧抓住入江的领口,仰头贴上微抿的薄唇。将对方推坐到床沿,他探出舌尖主动撩拨,抵入温热的口腔後不顾一切的放肆翻搅,机械的进行每一个自己所知晓的步骤,眼却一动不动的盯着病床上那个人。
“残忍的小东西……”唇间溢出沙哑的轻叹,入江摘了眼镜,把越前扯进怀里,还以一个更激烈的吻。一吻结束,他眯眼看着依旧清澈明净的猫眸,忍不住再次凑近,细细啄吻饱满红艶的唇瓣,低低呢喃道:“回去吧,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们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里了……如果你还想继续,我不介意你今晚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