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说报导了,老头,我记得那本杂志当初创社开幕酒会有邀请你,」他把笔电放上副驾驶座、调整一下坐姿,「你有他们谁的联络方式啊?」
从湛世均手上顺利拿到杂志社总编的手机号码,免不了要被念几句,不过这都不影响湛路遥的好心情。
他已经计画好了,先打电话知会总编一声,顺便晒晒湛世均的名号,接着把关键几个录音档寄到杂志社,等待下一期杂志刊出平反的报导,一切困境迎刃而解。
然而就在电话接通的那一秒,湛路遥挂断了──触电似的。
好像,不应该这样。
如果,舒妤倩不愿谈起当天发生的事;如果,她不愿面对楼下的记者;如果,她不打算透过任何管道澄清误会……这代表她不想将真相公诸於世。
但他却要把代表真相的录音档交给杂志社……她知道了,会恨他的吧?
「那又如何?」在他再次打电话向湛世均求助时,只得到冷冷回应:「你现在该做的是想办法挽回工作室的商誉、减少损失,而不是一心想着怎麽保护当事人──你怎不想想因为她亏损了多少营业额?」
湛路遥一股无名火不知从哪里冒上来,「商誉和损失我都有在想办法,只是如果可以同时保护她不是更好吗?」
「她的重要性凭什麽跟你工作室的生死放在同一线?」湛世均的声音平板如吸尘器,「我看你之前特地去上的那些经营课程都白去了──」
「就凭工作室如果没有她不可能撑到今天!」他几乎是喊出来的。
原本欢快的思绪再度陷入愁苦。
湛路遥一时想不出更好的替代方案,只得有一搭没一搭和湛世均口角着、驱车离开。
因为他怎麽也不可能选择伤害舒妤倩,所以那一夜录音档始终没送到总编手上。
*
舒妤倩隔天一大早醒来,情绪上颇愁云惨雾的。
她用一个盥洗的时间来做好心理准备,准备面对不知道要持续多久的、舆论的腥风血雨。
但令人意外的,那天早上所有报纸的头版下方,都刊了半版来自宇威集团的声明文,内容澄清杂志报导绝非事实,当日刘宇威和舒妤倩被拍到进出同个酒吧纯属巧合,两人是为各自聚会前往,从头到尾没碰面,更不可能为了年度影音提案而有交集,一切都是媒体的捕风捉影。
「若不撤下报导并出刊道歉,本公司不排除寻求法律途径。」周士轩抓着头版一字一字念着,念完兀自叹口气:「怎麽回事啊这?宇威集团会澄清这种事?」
黎子绍点点头,「是不像他们一贯作风,我还以为刘太太又要出面开记者会喊冤了。」
周士轩把报纸往舒妤倩桌上一放。她正在修改要给客户的报价单,对头版只是瞥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唉唷,果然有大将风范,这麽沉得住气。」他识趣把报纸扔进资源回收箱,「从报导出来到现在被平反,我们副理的表情变都没变过,佩服佩服。」
舒妤倩这才抬头,却是白了他一眼。
「有时间说废话还不快把片剪给我,明天就要交final了你不知道吗?」
周士轩作势正襟危坐,「是是是,遵命。」
舒妤倩把目光再放回电脑上,心思却飘远了。
报导被平反,她当然高兴,但她想不透,财大气粗的宇威集团为何会在关键时刻发出声明替两者撇清关系,明明──报导内容对他们无半点不利。按照他们过往作风,默不吭声几天风波也就过了,实在不需要花大钱去攻占各大报首页半版。
她想起昨天,湛路遥问完话後独自在会议室里闷了一下午。
莫非,他做了什麽?
舒妤倩向来不喜欢欠人情,有了怀疑的开头,自然少不了当面找人问清楚。本以为湛路遥会兜圈子装死,没想到他马上承认,还提起笔电里存有当天事发经过的录音档以及他向湛世均要了杂志总编电话一事。
舒妤倩听完了,心也凉了,「──你把录音档寄给他了?」
「没,你听我讲完好不好?」这回换她被他白眼,「我就是考虑到你会不想公开录音档,所以最後没寄给总编,而是寄给别人。」
所以还不是寄了!舒妤倩深吸一口气差点呛到:「你都寄了,寄给谁有差吗?」
「当然有差,你想想,」他故作神秘,「有谁比你更不希望录音档被公开?」
「有谁……」舒妤倩愣了愣,「你是说──刘宇威?」
「正解。」湛路遥笑起来,「他干了这麽多好事,自然不希望被揭穿,所以我把录音档寄给他,告诉他如果不想惹事,最好马上处理这个报导,对马力影像造成的损失,能救多少是多少。我想他真的蛮怕的,不但彻夜赶上报纸截稿期限,连杂志的平反报导我也听说他已经在张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