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念乐的男朋友啊，长得好帅唷！」
我熟练了扬起最甜美可人的微笑，一手掐着身边男人的大腿，对不知道是三姑婆还是四婶婶的慈祥长辈点头，一听到「帅」这类关於外貌的肯定，旁边的男人只是浅浅微笑，像正直青年一样的说：「您好，我是念乐的──」
「出社会了吗？」凭着微弱的记忆，姑且认她为四婶，她立刻就开始一连串的问题。
「还没，今年才要毕业。」
「哦～跟念乐同校吗？什麽科系的呀？」四婶眨眨眼，旁边几个长辈也停下闲话家常把注意力放到我们身上来。
怕长辈们听不懂，男人微笑回答：「C大企业管理学系。」
一听到闪亮亮的名牌大学几个老人家发出惊呼，我的手仍在茶几下拧着某人结实到快捏不出肉的腿，适可而止，不要多说或炫耀──免得害我被比下去。
果不其然，四婶对我悠悠叹气，「念乐好像是中文系的吧，就是学识渊博，但......」
「婶婶姑姑舅妈阿姨抱歉，」我说：「我先带他去给阿嬷看看！」说完直接带着男人爬起来，微笑鞠躬倒退离场。
大过年的，最怕的就是遇到无话可说的亲戚。
这时候就想起了，前几天身边这家伙给我网购的一个神器──
「怎麽？现在突然後悔了？」一背过挤满人的客厅门口，他马上微微露出恶魔般的笑，「我就说是特别给你买的礼物，特别实用，做人不能太铁齿。」
「闭嘴，我没有叫你说话。」
「好严格，人家好不容易帮你过关斩将，你却这样对我，好难过。」只要一出现口头禅我就忍不住想揍他，虽然我不能也不会赢。
望着他那张过分好看却总是拿来装可怜或邪恶的笑的脸，我只能闭上眼甩甩头，「还没过完关斩完将，不要讲些有的没的。」
他说的礼物，是一件浮夸的红色毛衣，横写「别问成绩和工资」，竖写「您家的孩子最棒」，两条袖子分别是「没有对象」和「新年快乐」......要是真的穿来跟长辈见面，我还不被我妈掐死？
熬过一顿热闹腾腾的午饭之後，妈让我进厨房帮忙洗碗，而暂时把某人晾在外面面对广大的亲戚，更多的婆婆妈妈发问，远远看着他游刃有余的笑脸，我就忍不住想到「师奶杀手」这个头衔。
「你男朋友──赵同学，家里是做什麽的？问过没有？」妈挤了点洗碗精到锅子里，状似若无其事地对我抛出第一个难题。
「爸爸是老师，妈妈是旅行社的。」
「哦，那他有想好以後要做什麽吗？继续读书？」
「还、还不知道。」我如实以告，妈皱皱眉头，没有继续问了，只是锅碗碰撞的声音越来越大，我假装没听见也没看到。
最大的BOSS是眼前这个，我早就料到了。
「你再说一次，他叫什麽名字？」
「赵悠扬。」我挤出微笑。
看着妈五味杂陈又不知道在想什麽的表情我突然後悔到底为啥要叫赵悠扬来？提出要求地当时，我肯定，脑子被门挤过了，或是刚好看完韩剧深陷在某种可怕的少女情怀中，所以有了这麽愚蠢的自讨苦吃。
让妈记住他的名字好了，没有大碍，我试图说服自己，反正过没多久就要结束这段关系了。
切好了水果端上桌，大人们推着我和赵悠扬「年轻人自己玩儿去」，就把我们排除在客厅的客套谈话之外了。
赵悠扬突然说想看我小时候很常去的田。
树荫下，风吹着，一望无际又光秃秃的田野，我蹲在田埂上，百无聊赖的滑着手机。
「原来你一直都住在这麽偏僻的地方，今天我总算是见识到了，难怪以前要约你出门玩，都约不到，约到了你还会大迟到。」赵悠扬说，双手插在裤袋里，一脚踢着小石子。
「你还笑我是乡下孩子。」虽然也是事实，只是当时我幼稚的觉得这是贬义，常跟他争论。
「嗯，看样子你都还记得嘛，」赵悠扬说：「哎，你说我明年还有机会陪你过来吗？」
我手一顿，差点把新买的手机失手摔进水沟，「啊？」
「如果有机会我们在这边烤番薯好了，可以吧？我一直很想体验。」
这人总是很跳Tone，「问什麽乱七八糟的问题。」
赵悠扬在我面前蹲下，和我平视，眼里有某种情绪。
沉默了几秒，我动动嘴唇，却被他抢先了一步，他微笑说：「你会不会舍不得？要是下一个男友没办法应付亲戚呢？」
夹带着其他无关紧要的问题进而扔出他最想知道的部分，依然很狡猾。
这件事情，明明已经被问到烂掉了，我还是给不出一个够稳的答案。
「不知道。」我小声说，希望他没听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