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说到哪？喔，我哥他不是不喜欢出席社交宴会吗？跟你们说喔，上一次我们跟罗大哥你们合办的晚会，是他第二次亮相耶，第二次喔！他真的很离谱，他是长子耶，怎麽可以……」
「那第一次是在？」罗大少问。
「他的十二岁生日派对！」程湘不开心地扁扁嘴，「爸爸知道他不爱热闹，所以只邀几个亲朋好友和商场上的朋友参加。哼，我哥他跩……噢，抱歉！我是说他态度不佳，某个叔叔的小孩跟他搭讪，还被他冷嘲热讽哩！不过就算他做人失……嗯，做人不圆融，他还是我最崇拜的哥哥。虽然我不知道他在躲避谁，也不知道为什麽他不要我们来探望他，但是我不会因为这样就讨厌他的！」说到最後，她很坚定地挺起份量不小的胸脯，周遭一些偷偷关注她的男性都摀住了鼻子。
我忍着从胸口冲上来的燥热感，悄悄地将右手臂往里缩，不让自己再碰到程湘的胸部。这位大小姐未免太粗线条了吧，真不晓得她长到这麽大平白给人吃了多少豆腐……难怪程御翔不愿让人知道他有个双胞胎妹妹。
「……那……你哥临走前说的那番话，你真的不懂是什麽意思吗？」我知道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外人没有置喙的余地，只不过学弟那阴侧侧的表情令人有点在意。
「嗯──」程湘皱起眉头，「不是很懂。他一直都不太喜欢茉君跟莉佳。」
我回想了一会，总算有个模糊的印象。程湘口中的茉君跟莉佳就是他们的妹妹吧！嗯，我知道这样说很失礼，但是与花容月貌（？）的双胞胎兄姊一比，她们俩显得非常不起眼。我听说过孩子也有长得不像父母的案例，有时候会出现隔代遗传，换句话说，孩子可能不像父母，反而像到爷爷奶奶。
学弟会因为彼此长得不像就讨厌妹妹吗？他应该不是那种人吧！
「你是不是觉得她们长得跟我们不像？」程湘搅拌着焦糖玛奇朵，表情有些落寞，「这件事情……其实也算不上什麽秘密，很多人都知道。茉君和莉佳不是我们的亲妹妹，她们的父母在她们还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我只记得她们的爸爸是个身材很壮硕、讲话很粗鲁，可是个性很温柔的人，我们都叫他黑熊叔。黑熊叔……是为了保护我妈妈而被车撞死的，黑熊叔的老婆没多久也因为过劳就……我爸妈将小茉她们接过来抚养不但是为了报恩，也是因为不忍放她们姊妹俩被送去孤儿院。」
「啊……是这样啊。」得知背後原来有这麽一段辛酸的往事後，我的心情也跟着荡到谷底。
「茉君她们花了很长时间才慢慢适应我们家的环境。」她继续说，「一开始，她们很害怕我哥哥，大概是因为我哥对谁都没好脸色吧！这几年就改善很多，她们很喜欢找哥哥聊天，会替他留意他喜欢的东西，可是我哥很奇怪，态度没有比较友善就算了，竟然还变本加厉。」
听到这里，我感觉怪异地抬头，与对面的罗大少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答案。
照程湘的说法，再加上学弟稍早前的声明，恐怕那对姊妹花……
我清了清喉咙：「程湘，呃，我先做一个假设，可以吗？」
「什麽假设？」她不解地睁圆了美眸。
「茉君妹妹和莉佳妹妹跟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对吧？假设在她们了解你哥哥後，发现他是个很不错的人……呃，男性，甚至比她们在外面接触过的男性还要好──」
「当然，我哥可是很优秀的！」她又骄傲地叉腰挺胸，我急忙往旁一闪，才惊险避开肢体接触。
开玩笑，这一下要是撞着了，她不喊非礼旁边的人都要帮她喊了！
「程湘，请你冷静。」
「我很冷静啊！」她浑然未觉地给我一个很疑惑的眼神。
「呃，好……她们认定你哥哥是最棒、最出色、最优秀的男性，所以决定非他不……」
「东环，」罗海封放下咖啡杯，深沉的眼望着我，「你的饮料不喝吗？」
我不禁呆了一下，不一会便明白他的弦外之音，接着再看向身旁还在等待结论的程湘，开始犹豫是否要说出来。有人说无知是一种幸福，不见得事事都要追根究柢，假使让程湘知道了自家妹妹的心思，然後呢？事情发展会变得更简单或是更复杂？
「所以怎麽样？」程湘见我突然沉默，拉了拉我的袖子催促。
「所以……她们决定在遇到比你哥更优质的男人之前，都要跟随在你哥背後。」
「咦？」她惊诧地瞠眼，「是……跟我一样很崇拜他的意思吗？」
「呃，差不多。」
她陷入思考，没多久就合掌发出「啪」的一声，「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耶！你好强喔，我想这麽久都想不到原因，你一下子就解开了！」她开心地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那纯真无邪的模样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令人不忍污染她的洁白。
我望着她心无城府的笑靥，心里有着隐约的了然。
我已经了解为什麽曾经走偏的程御翔会断然远离三个妹妹。
只是单纯的不忍心。
程御翔八成在儿时就已得知自家的过往，有心或无意地一步步走向上一代的道路，其间不知经历了多少我们无法想像的风风雨雨，悬崖勒马後就成了一只拔了牙齿、利爪却依旧浑身是刺的带伤刺蝟。
程御翔应该思考过如果告诉程湘他与陆变态之间的纠葛，甚至是长辈们的恩仇，她还会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地笑吗？如果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喜欢上自己，他能给对方希望吗？
会吗？能吗？可以吗？应该吗？
「……樊大哥？」程湘拍拍我搁在桌上的手，纯净的大眼里盛满了不解与担忧，「为什麽露出这麽沮丧的表情？是不是我一个劲地说自己的事，让你不耐烦了？」
我立即笑着摇头，「当然不是，你不用担心我。你的咖啡要凉了，快喝吧！」
「喔。」她很乖巧地端起杯子啜饮。
「程小姐。」从入座後话就非常少的罗海封突然开口呼唤。
「罗大哥，我说过很多次了，直接叫我的名字啦！」
他微微一笑，「程湘小姐。」
「哎唷──你怎麽跟你弟弟差那麽多！」程湘没辄地叹气，「什麽事？」
他指了指她胸前的口袋，「你的手帕没有摺好。」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也差点被柳橙汁呛到，头皮不禁有点发麻地瞪着那壶不开提那壶的罗大少。
他想干嘛？
「是喔？」程湘低头一看，发现我借给她的手帕有一截从口袋露了出来，「啊，真的耶。」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它抽出来在桌上摊平，一面摺叠一面跟我说：「樊大哥，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手帕我会洗乾净还你的──你家住哪，我亲自送去？」
我迎着程湘那带点害羞和期待的神情，知道这下糟糕了。
天啊，这东西不是我的啊！它的正主儿正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我呢！
啊，该死的，我终於懂了！罗大少就是在气我那天莫名其妙地对他发脾气外，还把他的东西擅自转借给别人，所以他现在是报仇来着！王八蛋我头一次见识到天兵少爷其实一点都不天兵，还很会记恨！怪不得课业、企业两头跑还可以胜任愉快，他根本就精明、能干得过火！他弟会怕他不是没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