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们两个干麻杵在这里？」小桥从店里走出来，大声嚷嚷「我老早就看见你们两个在这里说话了，聊什麽聊那麽久？」
我和嘉琪没有回答他，但从她的眼底我看见了一抹微笑。远嘉琪率先和小桥走进店里，而我则留恋地看着我们俩刚刚站的位子，想看看能不能找出蛛丝马迹，是否真的有天使飞过呢？
「导演！」远嘉琪半个身子探出店门外向我招招手「快进来吧！里面很凉快喔！」
自动门开合，骤降的温度，稍微消退我过度的热情。深深和蒙蒙已经入座，正专心的看着菜单。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我和嘉琪坐一排，我面对的是深深和蒙蒙而她面对的是小桥。
「想吃点什麽尽量点，今天剧场买单！」小桥阔气地说。
哈哈……我怎麽都不知道这件事？
「谢谢喔！」远嘉琪回了个笑容致谢。「这家日本料理感觉很不错耶！你们常来这里吗？」
「是导演发现的喔！」小桥回道「她喜欢吃日本料理，店里很安静，东西也很好吃，很适合我们一行人讨论剧码而且离剧场也不远。」
「你喜欢吃日本料理啊？」远嘉琪转过头向我搭话。
「是啊！」我低着头紧盯着菜单，虽然我早就想好要吃些什麽，但不知道为什麽，或许是因为远嘉琪就近在咫尺让我有点紧张。
「你最喜欢吃什麽呢？」远嘉琪继续追问。
在她的注目下我抬起头，笑了笑说「寿司，豆皮寿司。」
远嘉琪点点头，没有再多问什麽。快速点好餐点，小桥称职地打开话匣子。
「如何？这几天在剧团还习惯吗？」
「很棒啊！」远嘉琪两眼发光地道「其实我觉得你们都太客气了！现在自己有小剧场的剧团其实很少耶！」
「你喜欢我们的剧场吗？」
「当然！好喜欢那精致的感觉！」
「其实我们有一半的收入是靠租借剧场维生的……」小桥幽幽地道。
我啜了一口茶，看着对面的深深和蒙蒙。那两个人已经拿起笔记本东抄抄西写写起来了。深深有很漂亮的眉毛，在她面无表情的时候为她增添一些亲和力；蒙蒙有双带着水雾的大眼却喜欢戴眼镜遮掩。两个人都对别人的话题不感兴趣，对於个人资料这回事完全提不起劲，这也是我和她们相处很自在的原因。我记得我们认识些日子後，有一回深深告诉我「想了解一个人，不需要知道他在那里出身、读哪间学校、做过哪些事，只要知道他最喜欢的诗人是谁就可以了。」那是她在那段时间里对我说过最私人的事情了。
「嘉琪，你有男朋友吗？」在我恍神间，小桥已经单刀直入了。
远嘉琪摇摇头道「没有耶……」
小桥拍了一下桌子，一脸我绝对不相信的嘴脸隐藏内心的暗喜「怎麽可能？你这麽漂亮！追求你的人一定很多吧？」又是赞赏又是探听，啧啧，小桥啊，我真的不得不佩服你。
我转动着茶杯，没有加入话题。无意识间，我已经把自己归到了深深和蒙蒙的领域去了。
「导演那你呢？你有男朋友吗？」远嘉琪突然把话题球丢给我。
「我？」我顿了顿，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对啊！你有男朋友吗？」她再问了一次。
「没有，我没有男朋友。」我摆摆手，低声地回道。
「看嘛！导演那麽有魅力都没有男朋友了！」远嘉琪皱皱鼻子，十分俏皮地道。
「魅力？」我捕捉到一个不太熟悉的字词。
「对啊！」远嘉琪十分自然地说。
「我哪里有魅力？」我认真地看着她，皱着眉头十分诚恳地询问。
「导演你啊……」远嘉琪手肘撑桌，将下巴搁在双手交叠的手背上，若有所思地道「你总是看起来……总是带着看向远方的感觉啊！」
总是看起来看向远方？我眨眨眼，还来不及回话小桥就出声了。
「那叫做恍神，你别被骗了！」
「也不是每个人恍神都那麽有魅力啊！」远嘉琪不服气地回道。
「……谢谢。」想不出什麽其他的话。
「导演觉得怎麽样的爱情好？」远嘉琪的问题似乎没完没了。
「嗯……」我回避她的眼光，好让我的脑袋可以稍微思考，看着深深和蒙蒙，我抿抿嘴回道「像但丁那样就行了。」深深和蒙蒙双双抬起头，但见话题并不是和义大利大文豪有关，她们很快地又再将头低回去。
「只看见心仪的对象就好了吗？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小桥一脸不敢苟同的表情。
「尽管但丁的贝雅特丽切死得那麽早，但在但丁心里她却是永恒。」我伸出手指，比了比心脏的位置。「只存在心里就够了。」
存在心里就够了。我笑着看着远嘉琪，我想我的心跳现在很规律。因为我找到答案了，动荡旁徨间，其实在我心里早就已经有了答案，说出口了，又更加确实。很简单，存在心里就够了。
「导演好浪漫喔！」远嘉琪突然用一种小女生的口吻感叹。
「是吗？」我挑挑眉，不置可否地笑着。
「那是看太多书的人的毛病！」小桥毫不领情的批评「要那种爱情干麻啊？」
「有些话，你就是不可以说；有些事，你就是不可以做；有些人，你就是不可以爱啊……」我说着，盯着深深和蒙蒙，而深深在我的注视下抬起头，先看了我一眼，再看了远嘉琪一眼，用着她不高不低的声调，如吟游诗人般的抑扬顿挫缓缓地吟道：
「啊在爱情的路上旅行的人，
请你停驻片刻并且看看
是不是有人比我更悲伤呢？
我祉能如此叩问：倾听我的话，
并且请你公平地说，难道
我不是无时不困守愁城的人？」但丁，新生│啊在爱情的路上
就算再悲伤，我也要把心隐藏。望进她的眼底，远嘉琪带点嘉许的眼眸，我看见海洋的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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