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恐怖的敌人是自己。
最令人畏惧的敌人却是看不见的。
要小心,可能就在自己没有注意到的死角处,虎视眈眈的暗杀者,等着祭出最凌厉的杀招。
『给亲爱的小煦:
几日不见,你身体恢复怎样了?我咧,回到浅井後就被老爹大骂一顿,因为我擅自离开近江,没有事先禀报……没有先告知一声是我不对啦,但老爹还拔刀追我,这样就过分了吧?哎呀,不过能把老爹气成这样我还是很厉害的哈~』
凌濑煦坐在外廊上,手中正拿着一封信看。这封信是从近江浅井快马加鞭寄过来的,寄信者便是前段时间只待一晚就又匆忙赶回去的浅井义。
信里开头就先抱怨一通回到府邸的事,凌濑煦看得哑然失笑,眉眼微弯,绽着一抹笑意的幽蓝眼眸看上去带点波光,煞是好看。
『近江这边虽然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有很多事情忙,不过经过几日的处理总算是让轨道都衔接好了,我也终於不用那麽忙啦~这几日都被老爹指着去做这做那的,忙得像陀螺转,累死了!另外,浅井的危机你不用担心,我都已经部署好了,当然也是有跟我老爹和其他得力干强讨论,总之织田大魔王想攻过来是白日梦,我绝对让他有去无回!杀他的锐气减减看他还敢不敢跟我为敌!
啊,对了,关於我母亲的事……老妈也向我和老爹坦白了,看老妈那麽痛苦我也很难过,不过还好,老爹没有生气,通情达理,宽恕老妈。只不过看他们夫妻俩旁若无人地开始恩爱,嗯、我突然想拿把火烧了呐!』
看到此处,凌濑煦知道剧情中确实有这一段,不过原本阿市被嫁进浅井氏的真相是明智光秀揭开的,就在长筱设乐原之战里,身中数弹的浅井长政在生命之火即将熄灭之际,明智光秀为了再折磨浅井长政、令他感受被欺骗的痛苦,便把真相狠狠揭开。
阿市会嫁进浅井氏并非魔王织田信长真心想与浅井同盟、如浅井长政曾经所说尚存有一丝人性,魔王只是要让自己的妹妹有个正当理由潜入近江,一边迷惑浅井众、一边窃取浅井内部消息传回织田,也就是说,阿市另一层身份就是间谍。
但是阿市却在嫁给浅井长政後,被对方发自内心的正气与宽待他人的心胸所吸引,逐渐爱上他,并且深到不可自拔的地步,所以根本做不出伤害浅井的事。即便如此,她身为间谍的身份是个事实,嫁入浅井氏怀有不单纯目的是事实,她爱着丈夫浅井长政,却又无法违抗至亲的兄长,她感到左右为难、痛苦不已,内心长期以来都处在煎熬中,得不到救赎。
幸运的是,阿市碰上的是浅井长政这个有着不可思议宽容度的男人,所以即使真相被残酷揭开,浅井长政还是在生命最後一刻宽恕了阿市。
如今,浅井长政的命运被改变,这段剧情自然也随之而改,变成由阿市亲自说出真相。这也意味着,阿市已经不再犹豫,心中下了觉悟,该选择哪一边她决定好了!
如此一来,横在浅井夫妻中间的那堵隔阂总算消失。
『还有,有个消息要告诉你,是关於织田的动向。据我派出的探子回报,织田开始行动了,就像剧情发展的一样,长筱之战後他会先从日本最南端进军!』
长筱设乐原之战後,各诸国比从前更加警惕织田的动作,谁都无法预料织田到底第一步会先从哪开始,但是知晓剧情发展的凌濑煦和浅井义心知肚明,在他们不擅自更动剧情的前提下,织田信长将依照原本的轨迹,再次显露其对天下的野心,展开九州全土的侵略。
织田信长率领织田军镇压九州最南端之後,第二个目标放在北上,分别先侵占日向与肥後内,然後一路不停歇地扩展,最後将肥前也攻下彻底掌握九州後才缓下侵略行动。
『小煦,小心点!织田大魔王开始行动,就意味距离武田的那件事不远了,不管小煦想怎麽做,我都支持你,但是千万要小心。另外,越後……等浅井这边的事情都稳定下来後,我会赶过去一趟,若顺利赶得及最好,总之听天由命吧!
那麽就先这样了,之後会再写信给你~BY你的亲亲好兄弟浅井义』
凌濑煦读完信後,抬头看向万里晴朗的天空,眼睛微眯,表情若有所思。这封信是浅井义前两天写的,他今天收到信,也就是说此刻织田信长已经领军前往九州了。
萨摩……如何了呢?
又过几日,身体已经完全康复的凌濑煦,一早醒来收拾好自己,穿上狩衣、紮起长尾,用过早膳後,经武田信玄的同意,他到书库翻看一些被收藏起来的文献诗集。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一本收录名人的和歌集,外廊一道人影停在门外,来者轻轻拉开纸门,恭敬地唤出声:「抱歉打扰了,凌濑大人。」
翻页的动作微顿,凌濑煦自优美的和歌世界中抽离,抬眼看向门边,见是武田的下人便问:「有什麽事吗?」
「主公殿托在下来找凌濑大人,请凌濑大人至议事广间一趟。」
凌濑煦默了一下,心思几个翻转,他大概猜到武田信玄找他何事,也不只是他,伊达政宗他们应该也被找了过去。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
天空乌云逐渐密集,隐隐约约听得到自厚重云层里轰隆作响的雷声,照这情形看过不久就会下起大雨来了吧。议事广间里,武田信玄坐在御座上,底下真田幸村、猿飞佐助与伊达主从二人、凌濑煦相对而坐。
从外面探查回来的猿飞佐助,向众人转述德川家康遇刺的消息。
「下毒手的人是明智光秀。对於向织田正式提出废弃盟约的德川,明智光秀作为魔王的代理人现身,趁对方不备向其下杀手。」
明智光秀是独自一人悄悄潜入三河德川的,他暗中寻着时机,当德川家康和几位家臣聚在广间议事完毕,趁家臣都各自散去、广间只剩德川家康一人时,突然现身袭向毫无防备的德川家康。
没有料到织田会选择派人刺杀,德川家康避之不及被明智光秀的镰刀砍中後背,不幸中的大幸是,德川家康照着之前凌濑煦的建议,改良了推进器装在手套上,虽然当时身负重伤,他还是拚着一股气力驱动推进器将明智光秀击退,保住性命。
只不过背後的砍伤太过严重,德川家康恐怕暂时不能上战场了。
听完猿飞佐助带回来的消息,众人顿时沉默下来,期间真田幸村身体颤抖,心中翻涌着愤怒令他越来越克制不住──「家康大人……!」脑海回想在设乐原时与德川家康的初见、交战前後对方心情的变化,以及那天德川家康领着德川士兵们准备回三河时,开口担保一定会与盟友们共进退、击败魔王的自信模样,他是那麽期待和德川家康大人共同协战,然而……!
「忠肝义胆的德川家臣们,该会是何等的屈辱不甘啊!」
在自身的地盘上,却未能察觉危险逼近,令主子深陷危难、性命垂危,这对忠肝义胆的臣子们而言是一件极为屈辱之事。
想必刺杀者在得逞之後,还於暗中大肆嘲笑他们的愚蠢吧。
其他人都默默注视着愤恨不已的真田幸村,片仓小十郎闭了下眼,随即开口道:「也就是说魔王的九州之征,明智并未同行吗。」
「据报说,不只是明智没去,在织田军中战力出类拔萃的魔王之妻浓姬,以及名为森兰丸的弓手也未同去。」猿飞佐助继续将带回来的消息如实告知。
武田信玄立刻就明白其意,神色凝重地说:「让主力去镇压九州,对於长筱一战後元气未恢复,至今也还未再形成包围网的我们……」
「织田说不定会派那些人来当刺客!」片仓小十郎接下去道,「以此断绝东方诸国间的联系,再逐一击破吗。」
「若是如此,下一个目标会是武田大叔呢?还是我?」伊达政宗表情倒是不显凝重,唇边还挂着浅浅的笑意,虽然眼底看上去是一片冰冷。「还是……」
「近江那边已经部署好了。」凌濑煦想起几日前收到的信,缓缓开口:「如今近江警备森严,想要潜入进去是不可能的。而且依照义惯例的做法,外城应会遍布陷阱,城内、府邸也都在暗中藏着什麽……吧。」也就是,现在的近江已经被改造成一个铜墙铁壁的要塞了。
若织田军明知情势不可能有利,还硬要为了目的闯的话,身为整项计画中心的浅井义表示非常欢迎,会拿鞭炮狂放大笑着好玩的那种欢迎!
听完凌濑煦的话,也知道前几日凌濑煦有收到浅井义的信,因此武田信玄等人对近江的处境也就不怎麽担心了,只是──
「怎、怎麽……浅井义大人的计策有些恐怖啊!」真田幸村想像着所谓陷阱是什麽、而暗中藏着的又是什麽,那种未知真的太会引起人的恐惧了!
「恐怕也只有那小子能想得出来了。」武田信玄嘴角微弯,接着视线看向猿飞佐助。
猿飞佐助轻点头,道:「越後那边也已得知此事。」
武田信玄嗯了一声。
似乎就此放心,但只有凌濑煦在其他几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眼眸黯淡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