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冀海回到家时,已经快过了九点,自然客厅的灯早已熄灭,只留下沙发旁的小台灯亮着。他的身影在地上拉成长长的黑影,脚步声清脆划过寂静,盖过窗外的风吹草动。
当他扭开房门的把手时,一旁的门静悄悄地开启。
「妈,我回来了。」他对着那道不太明显的黑影说。
「冀海……」
「你别太开心,你有些事我还是无法释怀。」
「没关系,有一点点改变也好,妈妈还是很高兴。」周母一副快喜极而泣的样子,让那阵鼻酸再次无预警地朝他袭来。
「晚…晚安。」说完,他便进了房间,迎面而来的是一片黑暗。
打开桌旁的灯,他藉着微弱的光芒,拉开抽屉,拾起一张白色的卡片。
那是佟煦阳跟他在手机相约到图书馆的那天晚上写的,那时的他早已知晓她的计画,只是不想揭穿她而已。
如果那天何禹洁没搞乱的话,如果那天跟佟煦阳能讲明白的话,如果……
那麽多如果,却胜不过一个意外。
周冀海轻拂过那洁白的信封,上头贴着一张饭团的贴纸,代表那颗鲔鱼饭团:他们的相见。
他的想念横跨过太平洋,横跨过每条街道,横跨过三年的时间。他完全料不到自己的毅力能持续这麽久。
既然能持续三年,那以後呢?五年?十年?
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过了几秒,周冀海决定让脑袋歇一会儿,暂且不想这问题,并把那封信藏进抽屉里,就在心里的某个角落,让它静静发酵。
或许就像爸说的,我根本没爱过别人吧。
一会儿,他起身决定去洗个冷水澡,至少这是目前唯一能镇静自己的办法。
他打开衣柜想拿取睡衣时,一团像酸菜一样皱巴巴的上衣接连着慢慢崩塌,掉到地上,逐渐堆起一座座的小山丘。
「我的天……」
打消先前的念头,他决定先收拾收拾眼前的惨局。当他翻开那堆衣物时,一件发霉的皮衣隐藏在最里头,似乎有些时日了。
那件皮衣就是佟煦阳还给他的。
事隔多月,它已经发霉且长满厚厚的灰尘,令他不禁莞尔。
代表他已经很久没想念她了。
是忘记?或者刻意遗忘?
「凭什麽她能占据我的记忆?」他大叫。
「为什麽不能?」
转头定睛一看,周父穿着白色衬衫站在房门口。
他刚从医院回来,手里的公事包还残留一些难闻的药水味。
「原来爸今天猜错了,」周茗伟唇角勾起微微弧度,向周冀海走去,并蹲在他身边,与他平行,「你爱过人了。」
「你说什麽……」
「我觉得,想念就是爱过的证据。」说完,周父便离开了房间。
还来不及回过神,周冀海望着脚下光滑的地板,映照出自己的愁容底下,那丝淡淡的笑意。
他笑了。
同一片天空下的佟煦阳,是否也跟我一起笑了。他想。
有些人,只要坚信着对方心里还住着你,便有动力继续想念;只要有一丁点的想念,便足以撑过无尽的岁月;只要过了段时间,对方便能出现在眼前。可能这些人天生毅力较为足够,才可以在这麽长远的日子,都能撑起微笑度过每一天。
在遥远的时空中,周冀海和佟煦阳,就是靠着以上那麽一点的傻劲。
他想,这才算爱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