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车站。
展越凡将周遭投来的惊诧眼光一个个瞪了回去，又转头看了看身侧气定神闲的方澂，终是忍不住凑过去压低声音道：「哥⋯⋯你真的要穿这样上山？」
「为什麽不？」方澂装作听不出对方话里的迟疑，神色坦然地回应：「我又没穿高跟鞋，只是采采花而已，没什麽好担心的。」
「不是这个问题啦⋯⋯」展越凡转而站到方澂面前，替他挡住旁边大婶探究的视线，「穿女装真的不太方便⋯⋯你太高了，就算什麽都不做也很引人注目，一开口说话就更容易被盯着看了⋯⋯」
方澂一脸无辜地眨眨眼，「你不是说不介意别人的眼光吗？」
「我是不介意啊，别说连衣裙了，你要穿情趣内衣我都不在乎，但我这样不代表别人也是⋯⋯」展越凡说到此处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你上厕所怎麽办？山上的公厕又没有不分男女的那种，你总不能占用残障厕所吧？」
「这有什麽？」方澂看着展越凡担忧着急的神情悄悄勾起嘴角，「我是男人，当然上男厕啊，穿什麽样又不影响我的日常生活。别人爱看就让他看，反正我穿起女装也不丑，还怕被人看吗？」
「⋯⋯好吧。」当事人自己都不在意了，展越凡也不好说什麽，只得撇撇嘴不再多言。
方澂见他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不禁失笑，伸手揉了揉展越凡的发顶，轻声道：「不用担心，要是真的在意别人的眼光我就不会穿女装上街了。」
展越凡面露怀疑，「可是被我发现的时候你明明很激动⋯⋯」
「因为发现的人是你啊。」提到此事，方澂忍不住叹了口气：「如果知道你不介意，我也不用辛辛苦苦瞒好几年了。每次避开你试装都得先想好藉口，买件衣服搞得跟走私似的各种防备，就连安置那些女装都要跟我妈事先对好口供⋯⋯」
「你就这麽肯定我会介意？」展越凡瞪向方澂，眉头皱得死紧，「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会因为一点小事嫌弃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还是你觉得我会因此和你绝交？」
「绝交倒不至於，」方澂见展越凡似乎真的动气了，赶忙解释：「我相信你不会因此和我疏远，但就算只是让你感觉有一点不舒服我都不想⋯⋯我不希望这种事让我们的感情有疙瘩。只是我完全没想到，你不要说介意了，根本就不在乎⋯⋯」
「也不是不在乎，」展越凡的表情和缓许多，「我本来就怕你因为自己的爱好被人为难，知道你不只喜欢女装还喜欢穿女装就更害怕了，不过我早该想到的，」他说着总算是笑了，「哥才不会受那些多管闲事的人影响呢。」
「那你刚刚还担心个什麽劲啊？」方澂想起对方在出门以後如履薄冰的模样就忍不住发笑。
「我只是觉得这麽被人盯一天就没法好好玩了，而且我实在不太习惯跟女孩子相处⋯⋯还有厕所也是个大问题啊！搞不好会被人当变态！」展越凡越讲越觉得不能放任方澂穿女装，「算了吧哥，你还是⋯⋯」
「车来了！」方澂默默在心里感谢公车来的很是时候，拉着展越凡加入等着上车的队伍里。
今天是周末，好在还没到暑假，两人勉强能够挤得上车，但要有位子是不可能了。这班车上山只要二十分钟，站一下没什麽，偏偏展越凡高估了自己的平衡感，在摇摇晃晃的公车上滑手机，车程还没过一半就晕得连站稳都费力。
方澂将展越凡的手机放进自己的侧背包，「下次我会记得搭车前先把你的手机没收。」
「麻烦你了⋯⋯」展越凡把头靠在身後的车体上试图减缓晕眩感，但没几秒钟就觉得自己被震得更晕了，只好努力挺直脖子。
「你现在就可以麻烦我了。」方澂本来就站在他对面，只是朝展越凡挪了一小步就轻易将人困在角落了，他伸出手将展越凡的脑袋往自己肩上按，让他能靠着自己休息。展越凡此时难受得不行，也没想那麽多，顺着对方的力道把整张脸埋进的肩窝。
於是当方澂扶着还有些晕乎乎的展越凡下车时，两人成功获得了乘客们打趣的眼光与司机大叔的调侃：「小伙子身体太差啦，晕车还要人家女孩子扶，看你女朋友多爱你啊都没嫌弃你！」
「这是我男朋友。」展越凡丢下这句话後就挣开方澂头也不回地下车了，方澂闻言错愕并不下於其他人，不过很快回过神来对着一脸疑惑的司机笑了笑，紧跟在展越凡身後下了车。
「你刚刚怎麽就⋯⋯」
「哎没什麽，实话实说而已啊，你本来就是我男朋友。」展越凡一反晕车时虚弱的模样，牵起方澂的手大步往前走，「大中午的该吃午饭了，我们先吃完饭再去那个花田吧。」
方澂看着前头那人泛红的耳垂，握紧那只比自己小了些许的手掌，快步赶上对方，「害羞了？就扶一下而已，我们都同床共枕过了⋯⋯」
「俩男的关系好同床共枕有什麽特别的，」展越凡此刻已经由旁人起哄营造出的暧昧气氛中脱离出来了，坏笑着望向方澂，「有种正面上我啊。」
对此，方澂的回应是一声冷笑：「你就趁现在尽量做死吧，一个月後走着瞧。」
两人此行的目的地是名为「花田」的观光农场，卖点自然是各式花卉了，农场里特地种植了许多不同品种的花卉，好让花期错开，四季都有看点。
方澂选择此处可不只是浪漫而已，约会自然是要挑对方喜欢的地点，展越凡在展母的薰陶下对花卉很感兴趣，偏偏两人皆是连仙人掌都种不活的植物杀手，平时只能看看照片或是马缨丹这类经常用於街道绿化的盆景过过乾瘾，所以方澂在上个月得知这处不久前新开幕的观光农场後就想着要安排个一日游，今天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两人草草解决了午餐就立刻赶往花田，此时正值绣球花季，从入口处远远看去尽是大片大片的蓝紫色，十分赏心悦目。中午是阳光最烈的时候，小径上只有三三两两的游客在拍照，展越凡顿时来了兴致，「哥，我们也来合照一张吧！」
「行。」方澂领着展越凡往绣球花田的深处走，在种植区的交接处停了下来，挑了个花团锦簇的地儿站定脚步，「来吧，就这了。」
展越凡微微踮起脚尖揽住方澂的肩，方澂也配合地稍稍压低身子，两人那本来就不大的身高差顿时反了过来。方澂想了想，一手搂着展越凡的腰一手举高手机，「我要拍罗，三、二、一⋯⋯」
「哥你把照片传给我吧，我发⋯⋯」展越凡说着拿过方澂的手机，看到照片时才想起身旁的人正穿着女装，「哎我忘了你穿女装，可惜啊⋯⋯」
「可惜什麽，不是挺好看的嘛。」方澂倒是对这张照片相当满意，「我把你的脸遮一下发群组好了。」
「群组？」
「女装癖同好群。」方澂在修图时简短地解释了一翻，顺便把自己赌输的事也说了，「说起来我制服照也还没发呢，顺便吧。」
展越凡好奇地盯着屏幕，只见方澂登入了另一个帐号，点进那个有着上百条讯息的群组，看也不看聊天内容直接建立记事簿，标题「还债」，附上两张他昨天看过的女高中生扮相自拍，又另外建了一个记事簿，标题「我和我男友」。
那五个简单直白的字让原本也打算秀一波恩爱的展越凡不知怎的居然有点害燥，明明自己讲的时候没觉得有什麽特别的，由别人来说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了。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