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时他和着浅浅天蓝长袍,卧于黑色玄武岩上半寐,那身影安详静谧得仿佛那树涛声都淡出了听觉。
彼时她尚还青稚,只觉得他身上有着很吸引人的更胜雪山之巅盛放的白莲的高洁气息,特别是所戴的面具平添了几许神秘。
她在天界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蹲在草丛内观赏了许久,久到双腿酸麻不已打算离去,他在她站起来的同时也从岩石上起身,以背面对着站起来的晚轻。
清润淡泊的声音犹似那醇酒醉人:“小丫头,你在那里偷看我多久了?”
她想蹲回去的动作止住了,有些呆呆地嗫嚅道:“刚来……刚来。”她实乃料想不到会被抓包于是忘了澄清自己不是偷看。
他转过头来,一声愉悦的笑声仿佛自他胸腔发出:“是吗?”
两个字的功夫,他就已经走到她前面,她茫然地看着这个气质非凡的神仙,只觉得的身子一紧,被他支着腋下举起来。
脚下悬空,她讪讪笑了笑:“我路过这里不知道有人在此,冒犯前辈了,望前辈海涵。”
他的蓝眸似那夜空悬着无数的星光,笑起来更是璀璨夺目:“想让我放了你也可以,咱们来比试一下,比什么都随你,赢了我就放了你。”
“……”这摆明了她赢不了,不由鼓起腮:“那输了呢?”
“输了说明你修为尚浅,就认我做师傅吧。”
思来想去都是要放了她的,她也没有损失什么,一口气便自个认输了。不过一个小小的决定就已经将她这种认命的顺从性子表露无疑,他眸中某种闪过不易察觉的暗光,却还是放她落了地,一手揉乱她的发:“以后呢,不想做的事情你可以试着抵抗的,从此之后,我便认你做徒弟了。”
“嗯。”她暗暗思索觉得颇有道理,自小受兄长教导,自然而然抵抗的对象就自动排除了兄长。
“唤声师傅来听听。”
“……。”
”怎么不说话了?”他蹲下身子平视她,声音温柔亦是无波。
她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有些别扭:“是你说不乐意可以抵抗的……”
他笑了,那种笑容所含风情连面具也掩盖不了,蓝眸如冬日般的晴空阳光温暖,那种温暖亦和青天宽广一般包容着一切,他一字一字慢慢的道:“业归陌,等你长大了,可以唤我名字。”
那时的她再怎么凝思细想,也不明白为何他要说要等到长大之后才可以唤他名字,而再等到她明白之后,却再也回不到单纯的时候了。
树影婆娑,投射而下的阳光碎金一般炫目,在他们身上晃晃荡荡。
缘起于此。
接下来的画面凌乱而破碎,带着淡淡的桃色。
他临风而立的翩翩身姿旷世绝尘,萧声袅袅低绵悠远,清婉动听。碧玉萧上系的那根红绳在很久之后的后来他亲手系在她的腕上,只记得他修长的手骨节微显。她还未来得及细看,他的手已经端起青瓷茶杯,不论是清浅的茶水亦或是他漂亮的唇形,她记得竟是那样清晰。
有时候入定完后一睁眼就是他温柔始终如一的眸子,执起她的手教她书,画,七弦琴。而教她术法时则时常会有点到为止的比试,灵力交织的光芒照耀了天际或者她的屏障被击碎化作流星般的光芒,都能引起凡间的波澜起伏,甚至是凡间帝宫内天师的一番勘测。
人间挂满花灯的元宵夜里,他们一起学着凡人朝河里放了两个花灯,五彩斑斓的光影交错静静淌在他清俊的身上。
而他的目光如云缱绻,笑语间一语定天下:“轻儿,这六界不外如是,万物诸行无常,盛极必衰。你觉得这太平盛世又能持续多久?”
她在脑海中竭力思忖着最好的回答,最后答道:“师尊既言六界万物诸行无常,徒儿又怎敢妄下结论?”
“不错,就如现今魔消神长,昔日又有谁料想得到。”
一言一笑,一语一动,魂牵梦萦。
梦做得越多越发地挠心,她曾苦恼地向兄长诉说了她的境况,他问了她几个问题后沉思良久,然后满脸忧心忡忡地告诉她:“你这是生了男女之情。”
她茅塞顿开,只是还不太明白男女之情是什么情,只知道是要永远在一起的。为了了解男女之情她请了司掌姻缘的月老给她指路,下凡尘见证了几段或完满或凄凉的情爱。
而在那几场故事中,她印象最深的便是一支红玉簪子,那支簪子辗转过几对有情人间后来不知流转于何方。
大致了解了男女之情后他的身影更是挥之不去,也不自觉地紧张逃避起来。犹记得有一次她在练琴,奏出的曲调和他的有所差异,他在一旁看,她越是心不在焉无心练习。直到他站到她身后俯身给她示范了音调不对之处。
他的胸膛几乎紧挨着她的背,一撮青丝垂到她前面,手把手教她拨弄了几下:“这样,你再试试。”
他说话的气息拂过耳后的肌肤,她呼吸一窒:“师……师尊,以后能不能离我远点?”
“……”一阵沉默过后。
“?”她疑惑地侧过脸,只见他走了出去,她踌躇半响还是急忙追了出去。
蔚蓝的天空只有几朵软软白云,屋外是一片琼花林,雪白的花瓣满天飘舞,落英缤纷,他的脚步激起阵阵花浪,一切都似幻境,一切也都是他编织出来的幻境。他停在一颗琼花树旁,像是在沉思什么,任她扯了扯他明蓝的袖口也未回头看她一眼。
她不安地唤了他一声师傅,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能想到的是他向来的耐心用尽了。于是她想向他保证:“徒儿资质不佳,劳师尊费心……”
孰料他截断她的话:“你是真不懂吗?”
这话听着不太对头,她确实忘了那处要怎么弹,便回道:“今后必当勤加苦练。”
他蓝眸睨向她,抿紧的唇微微松动紧接着是一个勾起:“不碍事,为师很乐意慢慢教你。”
她承认无法跟上他的思维,混乱之际被他一个旋身压在树上,她瞪大的水眸映出他面具流动的光华,唇上有温软腻热的触感紧贴。
短短一瞬的吻后他缓缓睁开眼也离开她的唇瓣:“现在你可有一点明白?”
她满脸通红,呆呆颔首然后又摇头否认,最后战战兢兢地回道:“不是很明白。”
“没关系,我说过我很乐意慢慢教你。”凝着她脸颊飞起的红云,他眸底笑意更是加重几分,淡泊沉稳的男子一旦偶尔明媚起来,那效果极为惊人心弦。
此为情起。
再后来,却是无穷无尽的猜测怀疑,他的神秘难懂带来了一场风花雪月的懵懂情爱,同样也使她学着他的隐藏自己,粉饰太平,苦苦挣扎的过程中心性渐渐薄凉起来。
其实那时的她以及这时的她并不多疑,一心一意觉得自己真的是太爱师傅了吧,否则也不会思慕到这般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