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自从祁爱平以促进家庭和谐为由,将原本直接给我的生活费拨到了那个女人的卡上,然后让那个女人交给我之后,我的生活费就以看得到的速度在减少。再加上身边有唐宁这么个大吃货,我已经开始思考要不要去兼职了。
那个叫余生的用户,已经开始答题了,我略微的扫了一眼那些题目,立刻就兴奋起来了,竟然是考察记忆的题目,我别的强项没有,记忆力却是顶好的。
几乎没用多长时间我就赶了上去。
唐宁勾着个脑袋看手机屏幕上的战况,时间已经到了最后几秒钟,她一巴掌拍到了我的大腿上,大吼一声:“赢啊!”
我看着屏幕上的赤字,咬了咬牙,目光幽幽的看着她:“要是没有你这一巴掌,指不定姐姐我就真的赢了。”
唐宁缩了缩脖子,从我手里拿过手机,又将脑袋钻进被窝里去了。
我打开装白粥的盒盖,唐宁又兴奋的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因为用力过猛,她的头顶直接和上铺的铺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她揉着脑袋,龇牙咧嘴的,却还不忘把手机递到我面前来:“薇薇,你看!”
屏幕上多了一个聊天会话框,上面有一行字:看在你记忆力不错的份上,我允许你追我了,不过,追不追得上,就得凭本事了。
“呵呵,瞧这傲娇的语气,就跟姐多稀罕似的。”
对着手机屏幕一顿冷嘲热讽之后,唐宁的魔爪伸到了我的后脑勺,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拍了个正着。
“你去追他,追上了姐姐我再请你一个星期的早饭。”
在唐宁的狂轰乱炸下,我终究是没有抵抗住,把微信贡献了出去。
余生的朋友圈,除了一些烧脑的题目之外,其他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就连头像都只是一片漆黑的背景板,连一张照片都没有,唯一让我特别注意的就是那句个性签名。
——渴望在黑暗中看到一丝光亮,哪怕只有一个小小的光斑。
这样的话在网上一搜一大把,可是,和那些浮夸的文艺范儿却又不尽相同。
那一刻,我心里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像是在一条漫长的路上踟躇前行,却忽然遇见了另外一个朝着同样方向前进的路人一样。
我鬼使神差的发了一个表情过去,然而,那边没有任何的回复。
很快,这件事情就被我抛到了脑后。
周末的时候,我接到了祁爱平的电话,那个女人生日,让我回去一起吃个饭。
对于还在读小学时的我来说,父亲突然逼走了母亲,然后领回来一个女人,让我喊妈,我可能会愤怒的大吼大叫,但对于已经上大学的我来说,我已经有了另外的一套做法。
答应了要回去吃饭之后,我甚至是还跟他聊了聊我在学校的近况,尽管我心里很清楚,他一点儿都不在乎这些。
唐宁刚从外面回来,刚好听到了我在打电话,等我挂断了电话之后,她又开始在我的耳边长吁短叹。
“祁薇啊祁薇,你能不能别这么虚伪啊,膈应死老娘了。”
我斜着眼睛看她:“怎么着?你是骨头松了想练练?”
“行行行,当我没说!”
她摆摆手就直接回自己的床铺去了。
其实我知道,唐宁只是习惯了用她自己的方式关心我,我们俩初中的时候就认识了,对我的家庭情况,她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每次一提起我家里的那点破事,唐宁总是比我还要憋屈,她时常在我耳边念叨的一句话就是:你说这世界上,哪能有这么作的女人呢?我要是哪天在街上碰到你那个后娘,说不定我就一棍子朝她后脑勺敲过去了。
听说我要为那个女人选礼物,唐宁直接拍拍胸口,说这件事情她替我搞定了。
其实李如苏并不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觉得讨厌的女人,作为一个后娘,她除了在背后扣我点生活费之外,也没做什么不得了的坏事,除了在暗地里给我母亲打电话。
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在背后偷听她们之间的对话,我可能会觉得李如苏是一个很高尚的女人。
有时候,恨一个人,只需要一瞬间而已。
唐宁将礼物交给我的时候,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打开,说里面的东西贵重着呢,不能碰坏了,如果不是我晃了晃盒子,确定里面真的有东西,说不定我会以为唐宁在盒子里面装了一团空气。
下午六点钟的时候,我刚好到家门口。
祁爱平这个时候已经从公司回来了,他见了我的时候,笑眯眯的,仿佛很高兴的样子——不要误会,他看见任何熟人的时候,都是这种表情。
“小薇回来了,赶紧进来,你阿姨的儿子来了,大家正好认识一下。”
沙发上果然坐了一个人,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只看得到一个上半身的背影。
李如苏切了水果刚好从厨房里走出来,端着一盘子水果就往沙发那边走去,她脸上那种笑容,是我从来都不曾见过的,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仿佛那个不是她的儿子,而是她的祖宗一样。
“庭庭啊,尝尝这水果,刚从超市买回来的,很新鲜。”
我暗想,一个男孩子叫什么婷婷,干脆叫翠花得了。
“阿姨,没想到您还有个这么大的个儿子啊,您儿子以后不会也像您这样赖在咱们家吧?我不知道老爸的工资养不养得起这么大的一个拖油瓶。”
这话一出口,不出意料的,立马遭到了父亲的怒吼。
我冲着他笑了笑,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不好意思,实在是阿姨对他的儿子太好了,好到让我有些嫉妒,我原本也是有一个对我如此好的妈,可惜,被人给撵走了。”
说实话,我其实是很佩服我自己的,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掉。
那个女人的儿子扭头朝着我看了过来,当我们的视线交会在一起的时候,我整个人就像是被雷劈过了一样,大脑一片空白。
李如苏的儿子,原来是叶嘉庭。
第一次跟叶嘉庭遇见的时候,我至少在心里期待了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许会演变成一出浪漫的青春偶像剧,可是第二次见面,我才忽然明白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撑死了也只能算是一出家庭伦理剧,而且绝对不会是喜剧。
拜唐宁所赐,我在学校里的时候,就知道了叶嘉庭是一个多么优秀的人,可如今看来,他让我嫉妒的,并不只是颜值和学业,他还有一个愿意把他当闺女来宠的母亲,而我什么都没有。
我从叶嘉庭的脸上收回了视线,对祁爱平说:“今天是阿姨生日,我回来倒像是有些扫兴的,我现在就回学校去。”
我还没有转身,就被祁爱平给拽住了胳膊,他的力气总是这么大,拽得我有些疼了。
“说的什么话,就算要回学校,也等吃了饭。”
于是,我就这么留了下来,要是被唐宁看见了,肯定又会戳着我的脑门骂我没有骨气,从十来岁那年,离家出走的念头就已经在我的脑海中钻了出来,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连离开这里的勇气都没有,我害怕一个人,流离失所,孤苦无依。
这一顿饭吃得颇为沉闷,那个女人向来是不喜欢我的,如今她儿子过来了,她索性连演戏都懒得继续演下去了,只一个劲的围着她儿子转。
这样的气氛,我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吃完这顿饭,我就决定回学校,尽管这个时间,外面可能很难打得到车。
临走前,我一咬牙,还是把礼物放下了,反正买都买了。
李如苏像是很高兴的模样,还不等我离开,就直接拆开了那个礼物盒,我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李如苏的哭声。
一转过身,就看到李如苏趴在叶嘉庭的怀里,哭得好不伤心。
我也看清楚了唐宁精心挑选的礼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一个闹钟么,用得着这么感动?
下一秒,祁爱平的巴掌就落到了我的脸颊上,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气急败坏,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的都是“我怎么养了这么个女儿”之类的话。
我睁大了眼睛,像是不认识这个男人了一样,直到许久之后,我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别人过生日或者做寿,一般是不会送闹钟这类的东西,送钟的谐音就是送终,这是盼着过生日的人早点死啊。
我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脸颊还是火辣辣的,我昂着脑袋看着天空,可是,眼泪却依旧没能倒流回去。
脑海里忽然窜出了一段电影台词:
“这个时代充满悲伤,为何不就此死去?”
“我想活着,只有活下去,才能等来幸福的时代。”
心情莫名的就平静了下来。
回到宿舍的时候,唐宁看到我脸上那个鲜红的掌印,对着我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你没长手啊,那个女人打你不会还手啊……”
我看着无比愤懑的唐宁,慢吞吞的说:“这掌印是我爸打的,而我爸打我的原因,就是因为你送的那个闹钟。”
唐宁就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一样,顿时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了。
我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忽然趴在了我的身上,依旧闷不吭声的。
我的脖颈,有冰凉的液体滴落在上面,那是唐宁在哭泣。
我盯着上铺那块木板上一个个的年轮,手巴掌一下一下的在她背上轻轻拍着。
“没关系,明天就会好起来的。”
明天,所有的悲伤都会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