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睡了一整天吧，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莫狄已经放学回到房间，安静地坐在书桌前，神态看起来十分忧郁。
在床上伸展了下身体，发出「嗯」的声音，看向时钟，已经晚上八点了。
「回来怎麽不叫我一声？」我爬下床，觉得全身酸痛，睡得太久了，清了清喉咙，感冒似乎完全好了。
「今天真是糟透了。」她把手埋在头发之中，扎起的马尾已然散乱。
「怎样糟透了？不就老师和学生之间剑拔弩张吗？」我扯开她的马尾，让长发倾泻而下。
「更惨，後面发生的事有够夸张，我真不敢相信绿茵会这样。」她声音沙哑，不会还哭过了吧？
莫狄这家伙从小就爱哭，什麽都要哭，真不想看见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露出弱者的表情。
於是我赶紧抽了一旁的面纸，直接往她脸上盖去。
「哇！」她怪叫一声，责怪我一点也不温柔。
「妈今天不是值夜班吗？快点准备去吃饭，我肚子好饿。」我一边催促她，一边换脱掉身上穿了一整天的睡衣。
「不要把衣服丢在我房间。」她苦丧着脸，「而且我太震惊了，一点也不饿。」
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那我自己出去吃？」
「你身体好了吗？」她眼睛泛红，居然还真的哭过了。
我用力在原地跳了几下，表示自己已经全然恢复体力。
「大病初癒，我要去吃串烧庆祝，你真的不跟我一起？」我再次询问，虽然知道她的答案一定是不要。
莫狄只要一心情不好，就什麽都吃不下，逼她吃还会吐出来呢。
何必跟食物过不去，无论心情好还是不好，吃永远是最棒的享受。
「那你自己在家，有事情电话连络呀。」我拿起手机，裸着身子回到房间，换上轻便的外出服，随手紮起马尾，把钱包塞进口袋，抓了钥匙就出门。
关上门前，我彷佛还听见莫狄叹了一口大气。
没办法，我现在真的很饿，等吃饱饭回来再好好听她诉苦吧。
走在夜晚的街道上，我深深吸了一口夏夜的空气，带点潮湿与闷热，不过我挺喜欢这样有点不舒服的味道，莫狄说我很怪，她最喜欢秋夜的微凉。
空气中夹带着一股香气，我寻着味道走近一家开在巷弄间的串烧店，门口挂着一个红色的大灯笼，木制拉门看起来很有情调，我犹豫了一下，最後决定进去这间店试试。
「いらっしゃいませ！」
拉开拉门，马上听见一句响亮的日文，即便我不通日语，也知道那是欢迎光临的意思。
「请问几……」一位年轻的男服务生跑了过来，却在看见我时明显一愣。
「一位。」我自动往吧台的方向走去，选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
吧台里的厨师再次对我说了声日文的欢迎光临，然後对着我後方喊：「你在发呆呀？」
那个男生皱眉看我：「十点以後，要满十八岁才能继续待在店里。」
我随口回道：「现在又还没十点，而且我已经满十八岁了，有菜单吗？」
他眉头皱得更深，我指了指桌上的空杯，他拿起一旁的大水壶注入，顺手把菜单放到我面前。
肚子真的饿死了，我快速点了几道菜，把菜单递回给那个男生，但他却依旧用怪异的表情看着我。
「看什麽看？」我没好气地问，刚才点的他有记下来吗？
「要喝什麽吗？」他又问，我摇头，接着他朝吧台内的厨师把我刚才点的东西重复一遍，记忆力还真不错。
我拿出手机正想看一下新闻，眼角余光却注意到那个服务生居然还站在旁边。
「哈罗，有事吗？」我对他挥了挥手，他正要开口，店里的拉门再次被拉开，又有客人走进来。
「いらっしゃいませ！」男孩顾不得回话，连忙过去招呼。
「怪人。」我碎念了一句，视线回到自己的手机萤幕。
不一会儿，厨师将一盘串烧摆到我面前，咬下第一口我便眼睛一亮，忍不住狼吞虎咽起来。
「妹妹，别吃那麽急，会噎到喔。」厨师从吧台内笑着说。
我朝他竖起大拇指，不顾嘴里都是食物，由衷地出声赞美他的手艺，「超好吃的！」
「真是诚实的孩子，再多送你几样菜吧，别告诉别人喔。」另一位正在烤肉的大叔说，他有些秃头，目测约五十多岁，身材倒是维持得宜。
「老板，我们可是也听到喽。」坐在吧台另一侧的情侣笑着打趣，两个人都身穿正式套装，应该是刚下班。
「哎呀，你们也是老顾客了，等一下都有赏。」原来这位大叔就是老板，他笑咪咪地方应下。
「妹妹，要不要一块儿坐？」那对情侣中的女人笑着对我发出邀请，她一头俐落短发，露出耳朵上的闪亮耳环，打扮时髦漂亮。
没什麽好拒绝的，於是我拿起自己的餐具坐到她旁边的空位，而坐在她另一边的男人顺手拿起啤酒就要倒入我的杯中，我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之前，那个女人已经抢先打开他的手。
「人家还没满十八岁呀！」
「咦？可是……」男人看了一下手表，「快要十点了呀！」
「年轻人总是有想放纵的时候，我懂。」女人对我眨眨眼。
我忍不住一笑，「嘿，我叫莫娜，姊姊叫什麽呢？」
「姊姊！」她哈哈大笑，「我喜欢这个称呼，你就叫我姊姊吧。」
「那你叫我哥哥吧。」男人不要脸地插话，换来我与姊姊的白眼，最後决定叫他大叔。
「你们三个聊得这麽开心，别忘了嚐嚐我的牛肉，看看味道如何。」老板把一盘刚烤好并且切成小块的牛肉放到我们桌上，还洒了玫瑰盐，香气四溢。
「谢谢老板，每次来你这里吃吃喝喝，就觉得被疗癒了！」姊姊开心欢呼，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大叔要我也快吃，我夹起一块送入嘴里，简直入口即化，我从来没吃过这麽好吃的牛肉！真想让莫狄也嚐嚐看，她会後悔没跟我一起出来的！
随着时间越晚，居酒屋中的灯光越来越暗，酒气也越来越重，姊姊和大叔喝开了，开始聊起他们的故事。
原来他们是住得很近的青梅竹马，小学、国中、高中都就读同一所学校，只是因为相差三岁，姊姊升上国中，大叔就去念高中了，等到姊姊变成高中生，大叔又成了大学生。
「所以我超级遗憾，国高中都念同间学校，但却从来没和他一起在校园漫步度过国高中生的青春时光呀！」姊姊发出可爱的哀号。
「大学呢？好歹姊姊大一入学时，能同校一年？」我又吃了几块牛肉，肚子已经饱到快撑破了。
姊姊眯起眼睛，瞪着在一旁窃笑的大叔，「他聪明得很！大学考上第一学府，我没办法啦！」
「哈哈哈。」大叔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换来姊姊的肘击。
「那你们现在做什麽工作呀？」我很好奇。
最终我们每个人毕业之後都要踏入社会工作，但在这之前，我无法想像自己会做什麽样的工作。
「我们都从事保险业，大家听到保险业务员，多半都会先起反感，但是保险可是很重要的喔！」姊姊絮絮叨叨谈起了保险经，大叔咳了一声後，姊姊才顿了顿，又说：「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向你推销的。」
「哎呀，别瞧不起我，我也是有能力买保险的喔！」我开玩笑地说，他们两个也笑了起来。
「十点半了。」那个男服务生又走到我座位旁边，冷着声音说。
我看了看手表，还真的有点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