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早安奶茶君☕ — € Chapter 05 不寂寞的十七歲 ⑦

正文 早安奶茶君☕ — € Chapter 05 不寂寞的十七歲 ⑦

周六的下午,刚从补习班下课的我准备回家,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我立刻将它从包包里掏出,萤幕上显示了串陌生号码,响铃许久都不曾切断,让我直觉判定这应该不是诈骗或推销?於是我滑开了接通键,将手机放在耳边。

「喂?」我犹疑出声,电话那头的人却是慢了好几拍,才以同样不确定的语气开口。

「……梁飞扬?」

这声音听起来很熟悉,醒的时候偶尔会想念,睡着了有时会梦见,无论是悲伤还是生气总保持镇定、异常冷静的嗓音……

「你是……」我倒抽一口气,接着惊讶大喊:「奶茶君!」

「嗯、对,是我。」对比我的震惊,他倒显得反应平淡。

「你怎麽会打给我?不对,你怎麽知道我的号码?」我紧抓着手机追问,印象中我们一直是用Line传讯交谈,不曾交换过手机号码,他是如何知晓的?这让我无比错愕。

「我遇到了曾昕琴。」他简短回应,接着反问:「她出了点状况,你能不能过来?」

「状况?」这意味不明的两个字令我不由得打了哆嗦:「意外?车祸?」

「不是,但……你方便来一趟吗?」奶茶君言词闪烁,这还是第一次,我能隐约猜出他正在紧张,可是为什麽呢?他和昕琴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你们在哪?我刚下课,有空!」我当下便决定到他们身边,毕竟之前就答应过昕琴,只要她有麻烦我一定会立刻赶到,而或许昕琴也是冲着这句话才把我的手机号码给奶茶君的,因此我必须前往。

然而,奶茶君说出的地点,却让我短暂的失去思考能力。

「西门町。」他说。

一年前,我在西门町目睹了背叛的瞬间。

我看见正在交往的男朋友对着女孩唱情歌,而那女生却不是我。

那时,蔚宇瑄潇洒上前替我痛扁了杜景翔,而昕琴则是用那双微微发汗的手紧牵着我,纵使力量薄弱,却成了当时支撑我的救命绳索,多亏她,我还不致於倒下。

没想到一年後,重回伤心地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昕琴,这大概就是风水轮流转吧?

西门町距离我补习的地方不算远,车程加上走路不过十分钟,当我赶到六号出口,就见昕琴整个人缩成球状,倚着附近的石阶动也不动,若不是奶茶君略显焦躁的站在一旁,我大概还无法辨识出那是昕琴。

我立刻跑了过去,拉着奶茶君的袖子,悄声问:「怎麽了?昕琴怎麽会这样?」

「这样已经算好了,刚才差点气喘发作。」奶茶君叹了口气,同时也因为我的到来而放松原本紧绷的双肩。

我曾幻想过有一天变成我来解救奶茶君,可就是没料到这天来得如此快,而且还是因为昕琴!

「这麽严重?」我讶异的喃喃,然後放开了奶茶君,一步步不惊动任何人的缓缓靠近。

我来到昕琴面前,慢慢的蹲下,抬手推了推她纤细的手臂。

「昕琴、昕琴!」我轻轻的唤着,声线中带着急促,却因为怕惊着她而隔外小心:「听得见我的声音吗?我是飞扬啊!」

昕琴微微颤动,将埋在双膝之间的头抬了起来,眼眸中还是蒙胧一片:「飞……扬?」

「对,我是——噢!」

「飞扬!」她立马扑上来抱住我,双臂紧紧勒住我的脖子,浑身不知从哪挤出的蛮力,像条蟒蛇般几乎要将我整个人绞断!

「我找不到他、我找不到他了、我把他搞丢了!」昕琴慌乱的喃喃,不断重覆,接近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我被她勒得难受,只好以眼神求救一旁看戏的奶茶君,他微蹙着眉,似乎正觉得棘手,最後还是走来替我把昕琴的手拉下,以极缓慢的速度,就怕惊着了他。

「昕琴你别激动,慢慢说、慢慢说。」我轻声安抚,拍拍她的背替她顺气,昕琴抽抽瘩瘩的模样真的像是要气喘发作了,让我跟奶茶君都紧张不已。

最後,昕琴仍是忍住了,气息在吸吐间逐渐平稳,奶茶君从包包里抽了几张面纸给我,我连忙替昕琴擦擦满脸的泪水,她哭得双眼红肿,整张脸都胀红了,实在让人心疼。

回想起之前昕琴跟我说过,说别人的事时总是理智的,那麽现在的她就是不理智的模样吗?就算见识到了也没让我有半点开心的感觉。

我扶着昕琴到附近露天咖啡厅的坐位,奶茶君替她叫了杯热红茶,冀望那温暖的热度和氤氲雾气能让她的身心暖活起来。

在昕琴休息的那段时间,奶茶君简单的和我交代经过,他说自己是和朋友来西门町看电影兼唱歌,回程时正巧撞见像只无头苍蝇在街上乱窜的昕琴,见她模样怪异便上前关心,谁知昕琴一见着奶茶君就、就……泪崩了。

我能理解昕琴的感受,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乱窜,忽然见到一张熟悉的脸孔总是会喜极而泣的,可昕琴却是像方才那样在奶茶君面前失控大哭,让一向冷静的他也难得慌了手脚。

奶茶君把昕琴带到安静的角落,让她先试着止住眼泪,然後问昕琴亲人的连络方式。

昕琴用哭腔含糊的吐出号码,断断续续的让奶茶君很是无奈,而当他终於收集完十个数字拨了出去召唤救星,却没想到接起的人竟然是我。

这就能解释为何奶茶君打过来时语气那麽奇怪了,所以说,昕琴最无助的时候第一个找上的人竟然是我吗?真是太荣幸了。

纵使心中暗自窃喜,我也不忘紧张的望着昕琴,只期盼她可以好过些,能把痛苦抒发出来,别老是闷在心里。

而这一次,她终於忍不住了,一直以来都极力压抑情绪,可这回实在伤得很深很重,才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点一点的慢慢说出。

昕琴说,她有个很重要的人,那人让她变得自私,将这段关系藏起不和其他人分享,也因此我们都不知道,原来在昕琴的世界里还有这样的人。

他是昕琴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同样的昕琴也对那人来说十分重要,无数个伤痕累累、受人唾弃的日子,是昕琴替他擦药包紮、默默流泪,发达的泪腺似乎就是这样训练出来的。

然而就在刚才,那个人受了十分严重的伤,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遭受毁灭性的破坏,迫使那人离开熟悉的生活圈,消失在一片陌生人群中。

昕琴在後头苦苦追寻,可不知何时已看不见他的身影,只好到那人从前会出没的地方寻找,便来到了西门町,可假日人山人海的,要找一个人可真像是大海捞针了,她着急的不断掉泪,差点也把自己给搞丢了,幸好奶茶君及时出现。

「真的没有办法找到那个人吗?」我紧紧握住昕琴发凉的双手,就像去年她给我力量那般。

「若一人真心想躲,全世界都无法找到他。」奶茶君在一旁说风凉话,我立刻赏了他一记眼刀。

「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啦!」我朝着他忿忿大吼,接着又马上变脸,回头安慰昕琴:「别伤心,说不定那个人只是一时……想不开?过两天就会回来了?」

「不会的……」昕琴虚弱的摇了摇头,「他,已经很绝望、不会再回来这里了。」

「要是,他有个万一,那我、我……」昕琴紧咬着唇不敢再说下去,可颤动的双眸又是风雨欲来的趋势。

我赶紧抬手挥掉她的胡思乱想:「你不要乱想啦!他不会有事的,没事、没事。」

虽然我极力在安慰了,可昕琴却仍是闷闷不乐,好似沉浸在悲伤的想像中无法自拔,照她的说法,她是全程目睹了一切,眼睁睁的看着重要的人被伤害、带着伤逃离,却无能为力,我相信那股恐惧还盘旋在她的脑海中,没有那麽容易退去。

我不晓得该如何是好,这时奶茶君冷冷的嗓音传入了我们耳里。

「曾昕琴。」他起身,在我们的注视下来到昕琴面前,然後蹲了下来,双眼直直的盯着她,问道:「你的希望是什麽?」

「希望他回来?希望他好好活着?」

奶茶君连问了三个问题,昕琴眨眨眼睛,一时之间还反应不过来。

「我、我……」晶莹的液体瞬间在眼眶中淤积,她哽咽的低吼:「只要他平安,就算不在我身边也无所谓!」

我连忙拍拍她的背,回头时却见奶茶君嘴角轻扬,露出十分温柔的笑靥。

「那你就别担心了,他不会有事的。」

明明他是在用自己的方法开导昕琴,就像之前开导我一般,可为什麽……心头却觉得一紧?我强忍着怪异的情绪,默默听他说话。

「换作是我,纵使被全世界唾弃,但如果自己的死亡会让最重要的人伤心欲绝,就算是苟延残喘也会活下去。」

这还是第一次从旁观察,奶茶君专注的眼神十分迷人,明亮的黑瞳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似的,任何人被这样的双眸注视都会被深深吸引吧?

「曾昕琴,你是一直以来唯一对他不离不弃的人,若你对你们之间的羁绊有信心,就不该这麽垂头丧气。」

我悄悄观察着昕琴的表情,她止住了泪,发白的小脸渐渐多了几分生气。

明明知道昕琴有个最重要的存在、明明知晓奶茶君也有喜欢的人,可这样和谐的画面看在我眼中,为何,特别刺眼?

「离开只是为下一次重逢作准备,毕竟现在不论是你还是他,都伤得太深太深了,对吧?」

昕琴点了点头,奶茶君起身,双手插腰、以大哥哥的姿态叮咛:「快振作吧,既然他是你最重要的人,就好好相信他。」

当奶茶君说完,昕琴总算是破涕为笑了,可双眸中仍然闪烁着泪光,失去一个重要的人,不可能因为三言两语就立刻振作,更何况那人还是昕琴,奶茶君的开导只是止痛药,如何让伤口癒合,得靠昕琴自己的努力,以及远方的那个人。

我和奶茶君一起送昕琴回顶溪捷运站,她让我们送到此处就好,表示想自己走回家、好好思考一番,也感谢我们的陪伴。

我轻轻搂住昕琴,用这个拥抱告诉她,她并不是孤单一人,也换得昕琴的回抱,像是取暖、也是互相安慰。

後来我和奶茶君又回到了月台,两个人站在捷运图前打算回家的路,我这才知道原来他家住在木栅,得和我一起在东门换车,却刚好是反方向。

而就在我悟出这个道理的那一刻,手腕被一只大掌给扣着,等到回过神,已被奶茶君拖上了捷运,车门就在我的包包溜进车厢的那一刻关上,实在有惊无险。

顶溪到东门中间只有古亭一站,却是车程最久的,摇摇晃晃间,我想起刚才奶茶君蹲踞在昕琴面前的模样,活像是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主角,一股郁闷又没来由的堵住胸口。

「欸。」脑袋还没转过来,话语就脱口而出了:「你对每个女生都这麽好?」

「忌妒?」我没看他,却从车窗窥视到那不怀好意的笑容,火气瞬间烧了上来。

「少臭美了!我是怕那些人不知道你的真面目,哪天被毒死了都不知道。」

「所以你中毒了?还是上瘾了?嗯?」奶茶君似笑非笑的语气实在欠揍,我这就用力推了他一把,可他人高马大,依然不动如山。

我这就气得不想理他了,此时,捷运才刚到古亭站,换句话说,我和奶茶君还有大概五分钟的相处时间,也就仅剩五分钟了。

下一次见面是什麽时候呢?我心里没一个底,若不是昕琴,我们今天根本不会有这样一起搭捷运的机会,想到这里,昕琴悲痛大哭的模样再次浮现於脑海中。

找不到他、我找不到他了、我把他搞丢了……昕琴的哭喊声一次次震撼我的心,这是我头一次见到她失控的模样,也让我不禁忌惮,原来失去最重要的人会变成那副模样,她的痛,远比我目睹杜景翔的背叛还要来得深刻。

然後,奶茶君安慰她的那幕,也自然的在脑中晃过。

等到我毕业、奶茶君的生活重心也不再是早餐店,连系我们的交会点是不是就不存在了?我和他,就会变成那种只会在生日时冒出来说句「生日快乐」的点头之交了吗?

这让我莫名慌张,甚至开始猜想,他是不是也在我看不见的时候,安慰那名心仪的学姐,甚至是更多伤心的女生?

越想,心就越痛、越沉,好似吸不着氧气了,整个口腔、喉咙都在发酸,连吞个口水都感到难受。

最後,我只能挫败的承认,原来自己真的中毒了。

「欸,奶茶君。」

他微侧着头看我。

「如果我……我是说假设,假设我想考政大,你觉得……有可能成功吗?」

记得之前在传讯息时听他说过,他们的店会开在政大附近,毕竟是熟悉的环境,也节省了通勤的时间,所以如果能考上政大,我们之间的距离就不会离得太远。

想到这个方法时,我已经要把未来都赌上了,赌一个能够到达他身边的机会。

听见我这麽说,奶茶君愣了下,然後开始理性分析:「我们学校理组的科系不多。」

「嗯,其实我也不是一定要读理科,法、商都有兴趣,反倒是理组的科系让我比较无感。」我耸耸肩回应,这些其实都是实话,只是之前没有那麽坚定,现在有了目标,鸡毛蒜皮的理由都能拿来加强决心。

「所以说……」我看着他,眼中充满盼望:「你觉得我会考上吗?」

「我不知道你的成绩如何,所以无从判断。」他的回答依旧实在,我很高兴他没有随便拿句「加油」来敷衍我,却也有点小小的失落。

然而,他话锋一转,终於说出了我想听的话:「但是,我所认识的梁飞扬,一旦下定决心就会用尽全力拼到最後,就没有什麽可能、不可能的问题了。」

他微眯着双眸,以温润嗓音说道——

「我等你。」

回家的路上,脑海中满满的,都是那饱含温柔的笑,宛若从浓浓雾霭间透出的曙光,照亮了整个大地,也让我有了一个绝对必须坚持下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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