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了。」听见秋樊的话,我抬头,看见了一大片落地窗,里头是熟悉的摆设。方才只是无心的看着那些沿途路过的景象,完全没有意识到场景越来越眼熟,更没想到最後会停在这里。
他伸手将广播关闭,另一首我没听过的歌硬生生被切断。
「我猜你会想来找阿阳。」他说。
「谢谢。」感谢着他猜到我脑海中浮现的那个人,而我也猜他会知道我第一个想找的人是谁,但也能明白他不想带我去那个人身边的心情。
因此,到了这里就够了。
我伸出手开门,还未真正打开,秋樊便握住了我的另一只手。他的颤抖让我在第一时间用讶异的眼神望向他,然而在看见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後,突然想起了什麽,然後愧疚地低下头。
「如果我连这样的关系都无法将它融入我生命中的话,我跟你,就真的什麽也不是了。」回忆中他的话让我反握住他的手,心中满溢着内疚。
他仍旧吞吞吐吐着,而我捉着手中的温度,开口:「对不起。」
「为什麽要道歉?」他似乎没有预料到会得到我的抱歉,有些惊讶。
「对不起,」我再强调了一次,带着鼻音诉说对他的亏欠:「明明你那麽努力地拥抱并维持着这样的关系,我却用短短的几分钟毁掉了这一切。」我想起当我开口向妈说出再也忍不住的所有话时,秋樊起身想阻止我,当时的我只想到自己,想着要拒绝让任何人阻挡我说明白,却完全忘记了他的感受、忘记了他只是想维护他一直以来努力的成果。
「……不要说对不起,你做得没错,说得也没错。」他用另一手的掌心覆上了我俩相握的手:「我知道那些话你憋在心里好几年了,所以我很高兴你能够说出来,同时也在提醒着我该要清醒一些。」
我对他摇着头,却不理解自己为何要这麽做。为何要如此虚伪?
他确实是该清醒的,如同我一样,我也确实希望他能够清醒一点,接受我们不可能会有结果的事实,但我却不断对他摇着头,停不下来,想叫他不要说了吗?想告诉他我不是那个意思吗?
太伪善了。
「我知道我和你是不会有结果的,就算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话,但看着你的眼神我总能解读出你想叮咛我,这段时间以来,我也一直告诉自己,告诉自己我跟你之间是不可能的,但你知道的,总是说服不了自己。」他对我苦笑着,而我只是皱着眉。
「我不想告诉你我会努力,因为知道即便我努力了也可能看不见什麽成效,我只想告诉你现在请不要烦恼我的事情,我会自己解决的,你不需要继续……继续顾虑着我,不管阿姨是否只是说气话、不管之後我和你是否依旧是家人,我都知道的,」他再次微笑,但眼神中充满着悲伤:「我知道你心里已经有人了、也知道我比不上春煦的,所以以後……我也不知道该怎麽说,就让我们一如往常吧,就让我们一起逃避吧。」
这是第一次看见秋樊如此温柔的样貌。
「比较喜欢以前的他」,是我唯一的心得,虽然以前的秋樊很是倔强、有时很令人为难,即便是如此,那让我知道这就是秋樊真实的样子,而此刻柔着声的他,却让我觉得加倍感伤。
因为他不再压抑着自己、不再要自己沉默、不再要自己继续逃避……
那表示他已到了极限。
被我逼到极限了吗?我不敢面对这罪过的想法。
「下车吧。」也许是听见我的沉默,他抽离被我紧握的手,倾身避开我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你要……走了吗?」我轻声问。
「我还要回家。」他微笑,声音过於温和。
「对不起。」我还是忍不住说出这句话。
对不起,要你帮我收拾这个烂摊子,真的对不起。
「别说了,去找阿阳吧。」他催促我,待我下车後向我挥了挥手,我关上车门的几秒後,黑色轿车行驶离去。
我不知道下次见面时该如何面对他。
下车後的我握着掌中的手机,走到角落,传了讯息给阿阳。不想让其他员工看到我,毕竟我今天是临时请假,若是我还有闲暇的时间站在这里,很有可能会被说闲话。
「阿阳,我在店门口,可以出来一下吗?」──於上午十二点二十三分。
望着该出现已读二字的地方许久,都没有任何回应,我叹了口气,转身小心翼翼地探头望进落地窗里,看到与我有些距离的阿阳正在送饮料,走回柜台後继续忙碌着。店内有七组客人,还有三组桌上是空的,我也看见阿阳身後的小彦、小黎及早班的瞳瞳正忙得不可开交。再次无奈地吐出长长的一口气,回到原位。
我想即便是阿阳这种几乎手机不离身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也得放下手机吧。
那我该怎麽办呢?
就在我思考着自己该不该搭公车回家时,阿阳的声音传来。
「小海?你不是要回家吃饭?」阿阳开门探出一颗头来,看到我之後便走出店里,关上门步至我身旁。
「嗯?你不是在忙吗?」而我关闭正在查公车时刻的手机萤幕,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我刚刚看到你了啦,拜托!你以为你很小心吗?」阿阳给了我白眼,而我搔搔头,想起自己做事似乎一直都太大意了。
一点都没有策略。就像春煦说的。
思及春煦,我的目光再次黯淡下来。
「你怎麽啦?发生什麽事了?」或许是看见我的神情,阿阳收起调侃的笑容,焦急地朝我跨了一大步。
「你、你现在应该很忙吧?你先回去忙啦,不然等等他们人手不够。」我挥挥手,试图驱赶靠近我的他。
「没事啦,今天阿邦刚好有来,他刚刚只是去上个厕所而已。」阿阳指了指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