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纪雅和张理蔓并没有发现我听见她们的对话,在下课时,张理蔓仍然会扑向我、徐纪雅也会随着走到我的身旁,连午饭也会一块吃。
看似没有变化,但却感觉得到距离感,却慢慢地想要退缩──
既然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白裕阳,那麽现在为什麽不把我狠狠甩开?我还有什麽利用价值吗?
比什麽事都不知道的时候,还要感到难过、还更觉得虚伪。
不论是我或是她们,好似一直都是以谎言相待。
放学,我独自一人走在河堤,脚步放得特别特别慢,三十分钟过去,在黄昏下回过头,远远还能看见学校自修教室的灯光。
其实所有的事情好似都只是我不愿意承认、都是我没有记取教训,总是苟且认为所有不美好的事情都会改变、她们会真心喜欢上我。
对於「朋友」的定义我还是没有摸透,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包容我,所以每一次我都退缩、被动,不愿意主动与人交谈。
「不会有人爱你。」──在那年,爸爸这麽对我说之後,我心里仅存的爱,就像是全都被扼杀光了。
在似懂非懂的年纪,我知道我的父母「离婚」了,意思也就是说不会再一起过生活……但不一定永远不见面。所以当我跟着妈妈离开,我根本不知道我再也不会见到我的爸爸了,老问着什麽时候能够去见见他、想他了。
又年长了一点,我虽然还是期盼着能够见到爸爸,不过在那时候,我却有了新的爸爸──他对我的相当照顾、相当宠爱,即使心里惦记着的是另一个「爸爸」,但我还是接受了这个新的家人。
直到那个时候……
直到妈妈生病离开的那时候,所有一切都改变了。
这一次,我没有新的家人,也没了过去的爱,面对的,只有曾经会对我笑的那个陌生爸爸以及苛刻的教育。
「别在我面前哭!要不是因为你是她女儿,我才懒得理你这小鬼!」
「等到你十八岁了,就给我搬离这里,我们就再也不要有瓜葛!真是糟糕透顶,那女人那麽早死,留了一个废物给我。」
因为他爱的是妈妈,并没有我,若没有妈妈在了,他也无需做表面功夫。
妈妈留下的钱,全都是要支付我的学费和补习费用的,她希望我能好好读书、考上一所好的学校、将来过着美好的人生。
而这也是我现在的爸爸所希望的。
我将他对我的严苛当作是母亲的叮咛,但从此也不敢奢求任何人爱我。
因为会爱我的人,已经不会回来了。
「你在这做什麽?」一道熟悉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我一抬头,就对上了颜以冬的双眸。
「……没做什麽。」我歛下眼,将头撇到另一头。
「我看你好像不怎麽高兴。」
「那也不关你的事情。」
听见我这麽说,他并没有立即回覆我,直接坐到我旁边,在良久之後才开口道:「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跟你说话是什麽时候吗?」
他提出的问题让我愣了好半晌,「邀请我参加比赛的时候。」
「答对了。」虽然没有看见他的脸,但光是语气,就能感受到现在的他,比平常还要温柔许多,「那你还记得我说过什麽话吗?」
这话让我暂时沉默了下来,因为此时我满脑子都是他说的:「何必这样退让,她又没有把你当作朋友看待。」
「其实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我尽力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自然,但是眼泪却没有办法克制地流了下来,还让声音混杂着鼻音,「其实我很久之前就知道了,只是我还是希望,我能拥有她们。」
「为什麽?」
「谁都希望有朋友的吧?我只是想珍惜得来不易的她们……」
「这世界上人这麽多,为什麽你就偏偏执着於她们?在我眼里,她们并不是值得你珍惜的人。我会知道这麽多,是因为之前曾经听过她们私下的谈话,那时候虽然还不认识你,但我觉得她们实在糟糕透顶。不过,也正是因为她们,才让我开始关注起你。」
他递给我一包袖珍面纸,接过之後,开口道:「谢谢……不过这麽听起来,你挺像一个变态的。」
「你这麽认为我也不能撇清什麽。我希望你可以多给自己一点勇气,别让自己的人生全都迎合着别人来过,要不然等她们离开,你失去的就是一切。」
「有些话说得容易,但做得可不轻松……我知道我不可能像你一样我行我素。」我轻叹了口气,「所以我不知道,你为什麽还特地停下脚步安慰我。」
「基於我们是同班同学。」
闻之,我半开玩笑问道:「如果坐在这里的是徐纪雅,你还会过来吗?」
「不会,即使是同学,但你们还是有差别。」他的想法,就像是单纯天真的国小生,「因为我不讨厌你。」
看着他那张严肃的脸,我根本没办法把他的每句话当作玩笑,然後取笑他。
「那谢谢你不讨厌我。」
颜以冬直视着我,就像是有什麽要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当我疑惑地看着他时,他却将眼神收了回去。
「天快黑了,赶紧回家吧。」他说完话就站起身子,连一声道别都没有,离开了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