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卧室后,我笔挺的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睡不着,想起了自己昨晚上的那个让我捅了一篓子但又值得我记得一辈子的梦。我一辈子没见过我爸妈,那是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了,不管是不是真的,留个念想也好,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梦,从我记事起,我脑海里所有的印象里就只有孤儿院,怎么就会做出这么一个异想天开的梦。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晓鸿来叫我起床的时候,困顿的醒不过来,翻了个身拿被子蒙着头闭着眼睛跟她打哈哈。晓鸿对我的行为没有回应,跟平时有点不太一样,她只是说,“邹先生请你下去。”
晓鸿的声音不高兴,我也不高兴。我想,大概晓鸿一开始就知道我会不高兴,所以她也不开心,可是她也没有办法,我也一样,没有办法。我和晓鸿真是同时天涯沦落人。我一动不动的把眼睛从黑漆漆的被子里睁开,深吸了两口气,缓了一会劲才掀开被子坐起来,“我知道了。”
我下楼的时候,邹阁臣已经先吃了,我不知道这样叫我下楼吃早餐的意义在哪里,我想了很久,猜想大概是使唤人的快感。此时此刻他正坐在饭桌上,一手端着牛奶,一手拿着一张报表,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都喜欢吃饭时看报纸,看报表,虽然平时算不上很闲,但也没有忙到把看报表的时间挪到吃饭的时候吧。
我走下楼梯的时候,邹阁臣像是头顶长了眼睛一样知道了我下楼,头都没抬一下,语气没有波澜的轻声说,“坐下吧!”
我站在原地愣了愣不想过去,这张餐桌对我来说大概有些不同,我曾在心里想过,以后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再坐上这张餐桌。我要今天要是坐上去了,就真的是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了。
他见我久久没有动静,放下手中的报表,抬起头来看着我,像是当我之前没有听见的一样,“过来坐下。”
我看着他的脸,想起了他说的,他高兴就行,对,他高兴就行。我现在要做的不就是哄他开心吗?如果能出去,尊严誓言什么都可以暂时放一放,因为如果出不去,我这点尊严就真的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了。对于他而言,我或许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这一切来源于他天生的优越感不想放开我,或许我让他高兴了,他就真放我走了。
我要让他高兴。
我咧起嘴冲他笑用一副很开心的样子跟他说,“好啊!”然后开心的步履轻盈的走过去坐下,邹阁臣坐着没有一点反应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就像看着一只被耍的卖力的表演的猴子。
我垂下眼帘,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尽力的掩饰住我的尴尬,还有,我也不想看到徐妈和晓鸿看着我的,一脸惊奇的表情。
我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前,用力的咽下刚喝下去的牛奶,冲着邹阁臣扬起一脸的笑,“早上好!”
邹阁臣冷眼撇了我一眼,拿起桌上的报表低头没再搭理我,我敛起笑容看着面前的早餐,煎的半熟的蛋中间的蛋黄发出晶润柔亮的光泽,我用手机的刀叉切下一小块放进嘴里,细细的咀嚼,班熟的鸡蛋在嘴里弥漫出一股股腥味,我真的是一点都不喜欢吃蛋。
吃过早饭后,邹阁臣没再给我同他说话的机会,拿起手里的报表就上楼进书房去了,我偷偷的上楼去看了看,从书房假装路过的时候,我看见邹阁臣正埋头做些什么,面前堆着一沓材料。
我觉得很幸运他没空搭理我,可是我又好着急,我着急他什么时候才会高兴,觉得我很听话。我的内心很矛盾,有些悻悻的不知所措,回到房间的时候看见外面难得的阳光正好,我很高兴的抱着书到了外面的一条长的藤椅上坐下。蜷起腿背靠着椅背慢慢的翻书,感受着藤椅轻轻的晃动。彩版的图书配了许多示意图,一本书花花绿绿的图文并茂,很有吸引力的样子,我却一点都看不进去。我满脑子的想着自己讨好人的样子,不由得自己都替自己恶心。
我把头埋进膝盖里,悲伤的有些难过,我不由得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我这也是迫不得已,现在丢掉的,以后出去了一点一点的捡起来,总比一辈子依着邹阁臣的好,长贱不如短贱。
我感受到藤椅轻轻的晃动了一下,大概是有人坐了上来,是晓鸿吧,我把脸埋在膝盖里,一动都不想动。晓鸿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不说话,一点都不像平时的样子。我头低的时间久了,脖子一阵发麻才从膝盖里抬起头,侧头一看才发现是邹阁臣。我吓了一跳,忙把蜷在藤椅上的腿放到地上端端正正的坐好,手里紧张的不停的抠手里的书,见他久久不说话,我转过脸去,冲他笑,“你来了。”
我看见明媚的阳光下他的脸上仍然是化不开的冰霜,他坐着一直没有动作,只是许久许久之后,伸手揽过我的肩膀往他怀里揽,我顺从的就着他的动作,往他那边靠,只是在体侧接触到他胸膛的时候身体不由得怔了怔,僵了一下,我想了想就维持着这样的动作,万一我不知死活的靠在他身上不一会他累了不通知我一声起身就走,我不就得摔一打跟头吗?
他揽着我良久良久不说话,我整个身子僵持着的悬在半空中,明明离我这么近有一个胸膛我却没有一个依靠,我想,就算我此刻紧紧的靠着他,我也依然没有依靠,我突然想起我曾经看到的舒仪写在书里的一句话,说,我人在一处,心却在另一处,在神的驱逐下永不停息的流浪。我靠他这么近,可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此时此刻,他是什么样的神情。
直到渐渐感觉我的后背开始麻木不堪,支撑不住的时候,他才动了动,我连忙抓住机会直起身来,转过头咧起嘴冲他笑,没话找话的跟他说,“快过年了。”
邹阁臣看着椅背仰着头笑了笑,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