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薰小心翼翼地扫视了一圈身旁的人，几乎都是西方面孔，年龄大致介於二十五到三十左右。据说他们是最後一批要参与一年後考试的实习生，因为少掉了几个月的训练，因此审核会更加严格，从早上到现在，她已经写了不下十次的试卷，每一次的测验都刷掉一大批人，竞争不是普通的激烈，上千位的应试生被摧残到现在仅剩十来个，她都快以为早上那浩大的阵仗是幻觉了。
所有人都坐在位置上等待最後一次测验的结果，韩薰待在一旁角落，双手攥紧成拳，难掩内心的忐忑，忽然就後悔自己没能抓紧时间好好读书了。
前几天，韩杰礼带着她到处逛，短短几天却快要走遍整个丹麦。一回到家，除了吃饭洗澡睡觉，其余的时间她都窝在卧室看书，一遇到不会的或是看不懂的，便转头问身旁正在认真办公的男人，一开始还好好的，但问着问着不知为何就问到床上了。
然後就是一觉到天亮。
韩薰一个头两个大，索性直接把自己关进书房，用电话问问题，讲着讲着，他又开始耍尽心机让她开门，一下说他听不懂描述，要亲自读题，一下又说做了点心要给她加油打气。她没有多想就替他开了门，却见他两手空空，嘴边还噙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她这才明白原来他口中的点心就是指自己。
她被弄得快要崩溃，每天都想方设法要来对付那个随时会兽性大发的男人，还跟他约法三章，他才稍微收敛一些。等到终於能够静下来好好读书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来不及。
想到这里，韩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时，休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走进了一个高大的男子，深邃的蓝眸扫视了一遍在场的考生，接着开始念出一连串的名字。
韩薰屏气凝神，一双偏黑的眸子死死瞪着男子手上的白纸看，冷汗狂流，一张精致的小脸有着说不出的紧张。
男子一脸冷凝地说出约莫八个名字後便停了下来，休息室内一阵躁动，欢声鼓舞的人与垂头丧气的人被清楚地划分开来。韩薰站在角落，卸下了所有情绪，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没有感到任何不甘或难过，却被心里那份复杂心情压得喘不过气。
这是他给的生日礼物，她并不害怕失败，她所无法承受的，是他的失望。
被念到名字的那几人还在喝采，还有人讲手机讲到激动落泪，这时，男子低沉的嗓音又在休息室里响起。
「以上，」男子说着一口流利的英文，「你们可以打包回家了。」
话音刚落，高分贝的喝采声嘎然而止，手机掉落地面的清脆声响清晰可闻。
「其他人跟我来。」男子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他迳自说完，接着转身离开。
男子领着剩下的七个人来到中庭，宽阔的室外空间设计感十足，每一棵大树的所在位置都经过了缜密的计算，大理石的地面在一片绿意盎然之下毫无违和感，半弧的石桥搭在清澈的流水上方，中央是一座巨大的喷泉池，透明的水柱优雅地喷涌而上，舞出了一段如诗如画的绝美风景。
一行人停在一处阴凉的地方，男子将手上的牛皮纸袋递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随後站定在他们面前，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首先，恭喜你们通过初试测验。」
闻言，所有人都呆愣在原地。一连瞎写了十份以上的试卷竟然还只是牛刀小试？
「你们已经错失了几个月的训练时间，学校不会允许只接受一半教育的学生参加一年後的入学资格考试，因此对最後一批的学生严格许多，不过，往年录取的几名学生里，至少有两个会出现在这麽一批学生里，这是给你们的第一个好消息。」男子慷慨地解释，随即垂眸看向手上的资料，「接下来我要讲复试的内容。三个月後，你们将各自带着自己的研究成果到主栋的会议室里做公开发表，题目自订，但只能一人或两人一组，评审有五位，另外，我们还会请本校的毕业最短纪录保持人到场，相信大家都认识他，这边我就不再赘述。以上，有任何问题吗？」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倏地举起手臂，「先生，您刚刚说了第一个好消息，请问还有第二个好消息吗？」
男子望向发问的人，「第二个好消息是，复试的内容也列入了评分标准，算是加分，这是只有最後一批的学生才能享有的特权。」
男子的话引来一阵惊呼。见状，他微微勾了勾唇角，语调却还是没有明显的起伏，「当然，加分也要等你们真的通过了复试才有用处。没事的话就解散。」
语毕，男子潇洒地转身离开，一点留恋都没有。
韩薰匆匆忙忙地离开人群，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告诉韩杰礼这个好消息。她来到一座桥上，从包包里掏出手机，才刚打开通讯录，一通电话就这样打了进来，像是算准了时机。
她盯着萤幕上的来电显示人，嘴角有着藏不住的笑意，「喂？」
「我家的薰果然天资聪颖。」韩杰礼劈头就说。
「你怎麽知道我过了？」韩薰眨眨眼，疑惑地问。
「你的声音高了一度还是低了一度我怎麽听不出来？」
呃，她才喂了一声他就听得出来？骗小孩呢。
「杰礼，不会是你暗中动了手脚吧？」韩薰蹲在桥边，望着倒映在水面上的自己。
「我要真动了什麽手脚，会让你知道？」韩杰礼好笑地反问。
好像也是。韩薰抿了抿唇，半晌後才低声问道，「杰礼，你现在在做什麽？」
「我还能做什麽？」
韩薰这是明知故问，她当然知道这个时间他是在研究基地里，这才半天的时间，她却已经被思念冲昏头。正想开口说些什麽，他那磁性至极的嗓音便从听筒传递过来。
「我在想你。」韩杰礼低语，「早上把你送到那里之後，我就只能想你了。」
韩薰听得骨头一阵酥麻，脸不由得一热，连忙道，「晚上就可以见面啦。」
回应她的是一阵相当不合时宜的沉默。她拿下手机瞥了一眼，发现通话并没有断线，正打算开口说话，却从清澈的水面望见了忽然闯入视野的一张脸。
「啊！」韩薰惊叫一声，脚步一个不稳，整个人忽地就往前栽，被站在她身後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给扶了一把。
闻声，韩杰礼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把才刚开门进来报告工作进度的人给吓得退了回去，「你怎麽了？」
韩薰惊魂未定，她愣愣地睨向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一转眸，就瞥见一个有着东方脸孔的男人。男人指了指她手上的手机，她这才想起被自己晾到一边的韩杰礼。
「我没事，你别紧张。」只是被吓得不轻而已。
「没事？没事怎麽叫那麽大声？」韩杰礼的眉头拧到几乎打结。
韩薰瞅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摀着嘴草草地道，「真没事。我待会再打给你。」
韩杰礼不敢置信地瞪着手中的电话。这女人，竟然都会挂他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