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劫後餘生,熏香醉人(兄妹) — 44-可望而不可及(3)

正文 劫後餘生,熏香醉人(兄妹) — 44-可望而不可及(3)

「为什麽,他要伤害自己……」韩薰喃喃地问,求助地望向赵紫薇。

「这类型的病人伤害自己通常都带有某种目的,目前在他身上,一是渴望回到医院,二是恐惧自己将会再被所爱之人抛下。」赵紫薇看着她颤抖的目光,放柔了声线,「至於三……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什麽地方很危险,还再三提醒你不能做,一做他就发火?」

韩薰愣愣地望着她,几乎是下意识就说出口,「厨房、酒精、开车、白纸……」

「开车和酒精估计是七年前的车祸所致。白纸最常在他手边,让他随时随地能够藉由痛觉来缓和内心的不安。厨房大概就是他直接用刀子制造过伤口吧。」赵紫薇解释道,「那麽三就是想尽办法让所爱之人避开所有他们亲身经历的危险,尽管要他们以身试毒都在所不辞。」

韩薰咬紧下唇,想起了他生日那天的异常,那双充满空洞的目光,痛苦到唇都在打颤,浑身发冷,呼吸不顺。

「自毁行为。」赵紫薇翻开一本黑色资料夹,边看边说,「这是BPD的另一种称呼,也是这病最为棘手的原因。爱与痛苦本来就同时存在,既然得不到爱,那就从痛觉当中享受瞬间的致命。我猜测,七年前他在医院醒来的那瞬间,是他唯一能够感受到爱的一次,却也因而激发潜藏在他体内的疯狂。自此,医院便成了他获得爱的唯一途径,你说,一个疯狂的人会怎麽让自己得以顺理成章的反覆入院?」

韩薰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特别血腥,像盈满了一座血海。

赵紫薇盯着那抹鲜红,想起了那天她赶来医院就见满身是血的他,当时她傻站在原地,柔软的唇轻轻吐出两个字。

好美。

傅博渊赶来时不过就在几秒之後,她已是泪流满面。

赵紫薇轻语,嗓音意外地有些颤抖,「自残通常不会危及性命,因为人有痛觉,这是身体为求自保的机制。但如果他发现自己的自我残害已经得不到他所要的,那只会变本加厉,说好听一点还是自残,说明白一点,就是自杀。」

傅博渊的脸色很沉,他盯着韩薰一抽一抽的娇小身子,目光忽地一凛,几个箭步就上前扯开她的右手,暴怒地吼了一声,「韩薰!」

傅博渊瞪着她洁白的手,白皙的手背被她硬生生抠出几道血痕,目光一转,就落在她中指上的戒指,视线顿时再也移不开,黝黑的眸子闪逝疼痛。

这主权宣示得如此张狂,他竟到现在才发现。

「到此为止吧,」赵紫薇没有看向被傅博渊抓着的手,灰色的瞳孔晃过一丝疲惫,「你已经听不下去了。」

「二十分钟。」韩薰抽回自己的手,「给我二十分钟就好。」

赵紫薇没有理会傅博渊凌厉的目光,她微微颔首。韩薰比她所想的还坚强许多,不、不应该说坚强,是固执才对。

她欣赏,却改变不了残忍的现况。

傅博渊也知道自己动不了韩薰的执念,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仰起脸。他愤怒地瞪着她柔软又苍白的嘴唇,上面的血色怵目惊心。他抽了两张卫生纸将她嘴唇上的血吸乾,冷声道,「你再让我看到一滴血,我保证二话不说就把你扛走,看是你执念强,还是我力气大?」

傅博渊透着愠怒的话进到韩薰耳里变成一道呢喃,她听不清,瞳孔始终聚焦不起来,只能望见略显模糊的画面,耳朵嗡嗡作响,赵紫薇的话在她脑里跳针般地回响,形成余音未了一波又起的重叠效果,一层又一层没完没了的声响逼得她快疯掉。

「够了吧?」傅博渊放开韩薰,既然劝不动她,那就找另一个下手。「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你还有什麽屁话没讲?」

「接下来要说可能会达成你们期望的话。」赵紫薇看向他,声线柔顺。

傅博渊一听便明白,他不悦地转过身,一向果决的他此刻却犹豫了。

韩薰性子倔,她就是濒临崩溃边缘也不会轻易卸下防备,但傅博渊怕她继续听下去会当场自爆,炸他个措手不及。

但放弃这次机会,很可能就再也找不到说服她离开韩杰礼的理由了。

说,还是不说?

就在傅博渊正与自己的心魔对抗时,韩薰的声音响起,明明那麽细小,却不偏不倚,直直撞进他的心里。

「好了,说吧。」

闻言,赵紫薇从密密麻麻的资料中抬起视线,观察她的表情一阵子後,果断地阖上资料夹,「我和你父母谈过了,也把我的诊断结果告诉他们了,韩杰礼的病情并不严重,有伯父伯母的配合,治疗过程也会变得更加轻松。」

韩薰看着她,手不自觉地抚上肚子,没有说话。

「他需要的并不只是你的爱。你的某些自私行为只能满足你个人的自以为,这类型的病人必须抑制并适时的给予他们所要的爱,你的作法只会越加膨胀他的慾望,这将会导致什麽样的结果我就不再多说,因为我想你比任何人都要明白。韩薰,我必须说,你的存在在现阶段的治疗只会增加他的痛苦。」

她自以为自己的爱足以弭平他童年的缺憾,殊不知,将他一步一步推向火坑的罪魁祸首,就是这样无知的自以为。

韩薰用力地按着自己的肚皮,心里的疼已经麻痹了,但她却怎样也无法忽略自小腹传来的剧痛,一阵一阵,每每痛起来就像千刀万剐。

她的存在只会增加他的痛苦。此话一出,疼痛四窜,她咬唇死命地忍了下来,冷汗直流。

「我不打算继续和你讨论他的伤。」赵紫薇注意到她越发苍白的脸色,「已经够了。」

韩薰微微点头,趁着小腹没那麽痛,她赶紧起身,「嗯,我知道了,谢谢你耐心和我说这麽多。」

说罢,她转身离去,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

「赵医生,」韩薰转过身,黑发飘逸,裙摆随风荡漾,「我的存在在现阶段会造成他的痛苦,意思就是在未来阶段还是需要我,我说的对吗?」

话落,迎上的是赵紫薇有些愣然的表情,下一秒,她扬起一个笑容,没有回答。

韩薰回以她礼貌的微笑,转身就走,这次没有再回头。

傅博渊望着她逐渐走远的背影,帅气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已经尽力了,傅博渊。」赵紫薇睨了他一眼,「你爱上了一个既痴心又聪明的女人,啊、是女孩。」

等到韩薰的身影终於消失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傅博渊才转眸瞅了她一眼,转身臭着脸就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走到一半,又退了回来。

赵紫薇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说如果你故意欺负她,我就跟你拚命。」傅博渊简单粗暴。

「我又欺负她什麽了?」赵紫薇很是无语。她可是看在韩薰年纪小,刻意委婉了很多点,就怕自己说着说着,就把眼前的女孩给说哭了,他究竟知不知道她压力有多大啊?

「她的脸都绷成那样了,」傅博渊指了指自己的脸,「你还滔滔不绝,一直讲一直讲,怕有人把你当哑巴啊?」

「傅博渊,」赵紫薇眯起眼,傅博渊猛地退了一个大步,「来,要讲一起讲,把二十几年没讲的通通拿出来讲。你跑什麽!坐下!」

「讲就讲,凶什麽凶。」傅博渊烦躁地揉乱自己的一头短发,他边说边往韩薰刚刚坐的地方睨去,「我讲一句你回十句,谁说的过……」

他的声音断的非常乾净,赵紫薇皱着眉疑惑地望过去,就见他死死地瞪着对面的矮石椅看,神色凝重,带着一抹恐惧。

傅博渊蹲下身,修长的手指轻轻往石椅上一抹,湿滑的触感让他高大的身形顿时一僵,他颤抖着将手翻转过来,瞬间怔忪不已。

是血。还透着隐隐温度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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