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奔了多久，直到她再也跑不动，颓然一顿，拉着他停在一棵大杉树下。
「你走！赶快离开！能有多远走多远！」
顾芙遥话还没说完就被紫卷进了怀里，抱着个满怀。她摀住了嘴，掩住了泣声，垂下了泪水。
「你没有骗我对不对？要不然你不会知道我有危险还来救我。」
「不是！」她用力将他推开，「是我骗了你，只是我良心不安，我不愿意你就这样被爷爷收服去，所以才回来……」
紫伸出手，揩去了她的泪珠。
他的眼里也有烟波浩渺，深深浓浓的。「你真的要我走？那你又为何要我陪你下山？为什麽要对着我笑？为什麽要给我取名字？又为什麽要对我好？你不可以走，我不知道什麽是人世间的情感，可是……我不愿意你离开我。你为了我说谎，不是吗？我跟你什麽都没做，对不对？」
「你吻了我，这已经很严重了。」顾芙遥抹净了眼泪，恢复了神情。「你回山上，哪座山都行。我要你陪我下山是我错了，人与狐，本就不应该在一块儿。我说我把你当人是我在说谎，你不是要修练成仙？别为了人间的纠葛而误了你的成仙之途。」
「我已经不知道，为何要修练成仙？我已经不愿意再修练了。」紫拉起了她的手，「我们一同走，离开唐国离开中原，能走多远是多远。」
顾芙遥甩开他的手。「你别傻了，我是人，我不能陪你太多岁月的。就说了我是骗你，你怎麽还不明白？拜托你，这一切就当没发生过，行吗？」
紫眼里是深深切切的不明白，踉跄退了一步，慢慢滑坐在杉树下，抱着膝，不再开口说话。
顾芙遥蹲在他身边，拉着他的衣袖。
「就当我求你好吗？快走！我对不起你，我不能再与你一块儿了。」
「为什麽？你明明就可以的。」紫看着她的眼神空空洞洞、迷迷茫茫的。轻拉住她的手放在他胸前，「这是怎麽回事？我胸口好痛，痛得快要不能呼吸了。」
顾芙遥的泪水再也无可遏止地串串滴落，放在他胸前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襟，「笨蛋！傻子！你不是不喜欢人类吗？你不是不懂人世间的情感吗？你为什麽会心痛？为什麽要难过……」
「难过？这就是了吗？我现在懂了，什麽叫撕心裂肺的痛了……」
他的眼映照着她，也是一汪的水，就跟山里的清泉一般，是那麽样的闪烁。
「你不知道，在我出嫁前的那个晚上，我梦见了两年前的你。在梦里你为了守护住大仙庙後的再生花，还让我带了面具，你记得吗？」顾芙遥跪坐在他身旁，将笑容勾上唇，绽放的好美好美。「你说过，那是你的朋友，你常去找他下棋，遇不见他你就吹笛，是不是？你的笛声在我梦醒後，怎麽也忘不了。」
「我说过的话，你都记得。」紫记住了当年那个自信胆大的美丽小姑娘。
「一字一句，都记得清清楚楚。」她一吸鼻子，「所以，你听我的话，离开这里。总有一天，我会去找你，我们，在山里头见面。」
「真的？」他抚上她的唇，冰冰冷冷的。「你莫不是又在骗我？」
「我不愿意骗你，我不喜欢说谎的。」顾芙遥依着他的手指轻咬了下，「如果我真心要灭你早是有机会的，你忘了我是个高超的捉妖人？你忘了在紫竹林的那一战？我不愿意伤害你是真的，你信我吗？」
信？还是不信？紫很茫然地看着她。
「你回去後，会成亲的，然後你就会忘了我。」
「我不会，那人，我不喜欢他，很不喜欢。」顾芙遥强打起笑靥，心却如针在扎，很痛，很痛……「你记得熊牙链吗？我小时候给你带上的。我要回顾家找找，那条链子我已经很久没见着了。找着了它，我就去见你。」
「不会骗我？」紫颤抖着声音问。
「不会。」
顾芙遥轻握着他的手，倾身在他嘴畔落了一吻。
「不管几年，你都要等，如果不愿意，以後也别下山了。陪着你的大仙朋友，他若是沉睡醒来会想见你的。」
深深的吸气，紫觉得他的胸臆之间快要胀裂。
缓缓伸出手，解下了原在腰间的紫竹笛递给她。
「我身上唯一的东西，就是这件了。你见着它就是见着我，有空就练练笛，别以後下棋输了还是我给你吹笛。」
「晓得了。」顾芙遥将笛接下，细细地抚摸。看着他，轻声说道：「再生花很珍贵，你要帮你朋友照料好它，可是记得别亲自动手，染了血，你就不能修练了。」
紫想反驳修练二字，但看见她认真的神情，话也说不上来了。
「赶紧走，小心些，知道吗？」
「嗯。」紫将她扶起身，舍不得她，目光中都是化不开的眷恋。
如果人世间有着痛苦，还不如回到山上去，当初她要他下山，看来真的是错了。他要修练，遇上了她，便是一场躲不过避不开的情劫。
神话吗？
她终究是人，放不下世间情缘。结果却是一场梦幻。
看着他一步一回首，顾芙遥立在树下，风吹开她的眼泪，散落在空中，就像漫天飞舞的蝴蝶，飘荡的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