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
……然後赖飞飞就逃走了。
冲出工作室之後，赖飞飞慌张得连自己有机车这件事情都忘了，在人行道上头也不回地狂奔一阵，不知道跑了多久，觉得头晕目眩、快要缺氧了，才终於慢慢停下脚步。
气喘吁吁地抬起头……没想到跑着跑着，居然已经来到附近最大的交通要道路口。她忍不住苦笑两声，平常若是叫她走到这边的全家买东西，她都不见得愿意，现在倒是一路跑过来，可见人的潜力还真是无穷。
灯号正好转变，刚才停下的车子纷纷呼啸而过，她望着眼前车来人往的景象，在一片空洞的风声中发着呆，逼迫沉滞的思绪运转，想要努力想通一些什麽。
她的未来、她的梦想、她的感情。
每件事情似乎不相关，却又全都纠缠在一起，毫无章法地乱成一团。
越想，就越觉得好无力，好迷茫。
摸摸口袋，幸好钱包跟手机还在身上，她走进旁边的捷运站，随便选了一条线搭上车，坐在还算平稳的车厢里，靠着车窗闭上眼睛。
柚子，我真的不想这麽依赖你的。
飞飞，没有正常男人看到你和林佑只的互动，不会吃醋的！你有想过为什麽吗？
我喜欢你。
赖飞飞，你要想清楚。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在嘈杂的背景音中，她说过的话、陈怀嘉的声音、林佑只的声音，像是lag的播放器，不断不断回荡在她的耳边。
她烦躁地摀住脸。
如果怎麽样也无法解开的死结，为什麽不能乾脆剪掉它呢？
想不通、逃不开、丢不掉……紧紧地绑住她，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不知不觉间，等她回过神来，终点站的广播已经响起。
她站起身，跟着仅剩不多的几名乘客下车，在街上凭着直觉，漫无目的地乱晃，当天色开始昏黄，眼前的景物越来越熟悉，她才慢半拍地发现，原来这里是他们以前念的大学附近。
恰好是日间部最後一节课结束的时候，学生三三两两地从门口走出来，喧闹地聊着天，边慢慢往小吃街走去。她站在街口，任川流的人群经过她，那一张张笑脸，看起来轻松写意得让人羡慕。
一群学生拉开旁边店家的玻璃门，店里播放的音乐声随之流泻而出。
熟悉的嗓音和旋律就这样撞进她耳里。
寻找适合的灯塔
只为了我指引方向
放弃所有寒冷枝枒独自徘徊
等待你的回眸等待你的温暖
你在哪你在哪
是否还在我梦中游荡
……
……
……那一瞬间，她终於控制不了自己，任泪水在脸上奔腾流下。
＊
晚上六点。
门铃响起的时候，简慕恩正站在穿衣镜前，扣上衬衫钮扣，将自己打理妥当，准备要出发到酒吧开店上班。
他皱起眉头，放下手中的外套，嘴上有些不耐地嘀咕着「谁啊」，一面打开门，然後顿住。
「……」
──某个失联了大半天的女人，站在他家门口，扭着手，满脸局促不安地瞅着他。
简慕恩和她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好一会儿，才深深叹口气，侧身让她进去。
那个当下，他觉得自己彷佛收留了一只小猫，还是被雨淋湿、特别狼狈凄惨的那种。
……除了叹气，简慕恩真的不知道还能做出什麽反应。
见她那副彷佛失去全世界的模样，他实在也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家，只好打通电话拜托别人代班，待在她身边陪她。
「说吧，你不依惯例叫大家出来喝酒，也没有找于谦如出去乱买东西，怎麽反而跑来我家了？」
他拿出杯子泡热可可，边无奈地问道。
赖飞飞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坐在沙发上，闷闷地回：「谦如在约会，我不好意思打扰她。」
「这最好是原因，」听见这种避重就轻的答案，简慕恩哼了声，「那你明明知道我快要去上班了，干嘛不去酒吧找我？」
赖飞飞嗫嚅地说：「我现在不想喝酒……」
简慕恩连听她废话都懒，直接说道：「是不想喝酒，还是怕喝醉之後某人会来接你？」
「没有啊……」
「所以，你在躲林佑只。」
「我……」
「看来，他跟你告白了。」
「……」
他用的全部都是肯定句，一针见血，赖飞飞没什麽需要回答的，也没什麽可以辩解的，只能闭上嘴巴当一只鸵鸟。
简慕恩把泡好的热饮塞给她，没好气地数落。
「说你蠢，你还真不是普通蠢而已。」
「慕恩……」赖飞飞瑟缩了下，停顿一会儿，沮丧地说：「你说的没错，我也不知道我怎麽能蠢成这样……」
她的语气间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感觉，简慕恩虽然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火气，这时候也骂不太下去。
只能再次叹气，「唉，你这个样子是要怎麽办……」
「我不知道，我脑袋好混乱……」赖飞飞握着温暖的马克杯，喃喃地说：「事情怎麽会变成这样呢？」
简慕恩沉默了下，在她身边坐下来。
「陈怀嘉那家伙有联络你吗？」
「有啊，」赖飞飞有气无力地回道：「他说他很抱歉。」
「……就这样？」
简慕恩觉得刚才好不容易压制住的怒火又要上来了，旁边的当事人却只是闷闷地坐在那里，让他有气无处发。
赖飞飞见他不满的样子，苦笑道：「今天刚知道的时候，我也觉得生气、很难过，怀嘉为什麽要这样对我？为什麽每次这种事情都要发生在我身上？可是後来比起那些，更多的是觉得很……无力。」
她低头，看着杯子里的热可可，慢慢地说：「我一直都这麽执着地想要找到属於我的依靠，好像费尽了力气、受了这麽多次伤，作出的选择却永远是错误的，现在我终於还是觉得累了，终於还是忍不住开始怀疑……最後那个人，真的会出现吗？」
「你啊……」简慕恩双手抱着胸，往後靠在沙发上，十分无奈地说：「真搞不懂你，怎麽就没有想过呢？你的那些前男友固然有错，然而他们说的，也不全是藉口，说句实话，只要有柚子在，你跟其他男人的感情永远不可能顺遂，你根本不关心他们，也不让他们走进你心里……」
说到这里，简慕恩还是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这都不晓得是今晚的第几次了。
「那个人是谁？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是谁、你真正依赖的人是谁……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我……」
赖飞飞眨了眨眼睛，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是啊……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为什麽会到现在才看清楚？
为什麽会到现在才敢承认？
──那个清隽挺拔的身影，早就悄无声息地融在她的日常里，无法分离了啊。
有滴泪珠落入杯里，热可可深色的表面泛起一圈涟漪。
「现在……现在还不算太晚，对吧？」她用压抑的声音轻轻问道。
「当然不会太晚，」简慕恩伸手摸摸她的头，温声说道：「不会太晚的……林佑只不是一直都在原来的地方等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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