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你回来了！」
「……」
被喜欢已久的女孩子毫无预警地抱住，林佑只的大脑空白了好几秒，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手脚僵硬得不知道该怎麽摆……然而下一瞬，当赖飞飞略带鼻音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那些不知所措立刻被满满的担忧和心疼取代。
林佑只轻拍她的後脑勺，迟疑地问：「喂，你……是在哭吗？」
「才不是！」赖飞飞把脸埋在他的肩窝，模糊不清地否认，「我……我鼻子过敏！」
「所以请问你现在是把鼻涕擦在我身上吗？」感觉到肩膀传来一阵湿意，林佑只简直无语望苍天。
「对，怎样？不高兴你咬我啊！自己跑去玩这麽久，你知道我多累吗！」
短短几秒，赖飞飞已经收拾好情绪，从他怀里离开，忿忿不平地抱怨，除了微红的眼眶，看不出其他异样的地方。
林佑只压抑住心里的失落，朝她翻了个白眼，用平常的样子朝她开念。
「你还敢说？我还没跟你算帐，我才去多久？你一个女孩子，就可以把我们工作室搞成像是战後废墟的样子，你这样对吗？」
「啊就……很忙，没时间收啊，」赖飞飞心虚地小声嘀咕，「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收东西嘛，谁知道你突然回来……」
「整理环境是平常就应该做的，如果你每天都有收一些，就不会这麽夸张，」林佑只无奈地瞪她，见她那副一脸无辜的样子，实在念不下去，摇摇头，「……唉，算了，我已经收一半了，快过来帮忙。」
「谢啦柚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赖飞飞自知理亏，讨好地朝他笑，「我晚上请你吃饭！」
林佑只不领情地哼了声，「废话少说，快去把你桌上满出来的垃圾清一清。」
「好嘛好嘛。」很怕他继续碎念的赖飞飞赶紧照作，跟着他把散落各处的碎布片、纸屑捡进垃圾袋里。
只是安静不了多久，她又忍不住开口问：「可是，你要回来干嘛不先说一声，怕我真的拿水果月历去接机吗？」
「小心那边的大头针，」林佑只指着角落提醒，才淡淡地回答道：「没什麽，临时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提早回来了。」
「喔，什麽事情啊？」
赖飞飞随口问道，一面蹲下来把地上的工具整理好，放进抽屉，然而等她把东西收完了，却迟迟没听见旁边那人的回应。
她疑惑地探头，发现林佑只停下手中的动作，正靠着桌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怎麽了，是不能跟我说的事吗？」
见他迟疑的样子，赖飞飞忽然有些伤心，以前那个可以无话不谈的柚子去哪里了？从什麽时候开始，他们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了呢？
「不是不能说，我在考虑要怎麽跟你说……」林佑只叹了口气，彷佛知道赖飞飞的想法，安抚似地伸手摸摸她的头，犹豫了一会儿，慢慢地道：「飞飞，我可能……还要再请一次长假。」
赖飞飞睁大眼睛，「……欸？为什麽？」
「这次去英国的时候，碰巧认识了一个在西装店工作的老先生，他在那里当裁缝已经三十年了，跟他聊过之後，他说愿意让我在他的店里短暂地学习一阵子，」林佑只说：「除了裁缝，店里面还有帽匠呢，难得可以跟着那些手艺纯熟的老师傅学，我不想错过这麽好的机会。」
赖飞飞沉默了几秒，问道：「你说的短暂……是多久？」
「至少也要半年吧，也有可能一年。」
「这麽久？」
「嗯，所以我才先回来一趟，要办签证跟一些手续、整理行李什麽的，嗯，还有，」林佑只顿了下，眸光深深地凝视着她，低声说：「……想看看你再走。」
赖飞飞心头一跳，还来不及多想什麽，林佑只已经移开目光，若无其事地继续道：「没办法，我知道你自己一个人会忙不过来，为了避免到时候你每天打电话找我哭诉，我想我们的工作室这段时间还是先休息，不接案子吧。」
「可是……你确定吗？」赖飞飞更诧异了，「我们工作室最近好不容易才有一点点知名度，就要休息？时尚界汰旧换新的速度多快你又不是不知道，停滞半年，我们又得从头开始的话，怎麽办呢？」
「正是因为时尚界流动的速度这麽快，才更要到外面的世界看看啊，这不就是你一直在说的体验生活？你也可以趁这个时间，用你的方式好好充实自己，我相信几个月的时间，我们浪费得起。」
林佑只仍然平静地说着，似乎她口中的忧虑根本不算什麽，对於那未知的未来，也没有丝毫怀疑与担心……赖飞飞看着他的侧脸，想起他当年也是用这样的态度，找她一起合开工作室、一起打拼，一路走到在业界闯出小小名气的今天。
在那样自信而笃定的光芒之下，赖飞飞突然间觉得自己很渺小。
「我也能像你这样就好了……」
「嗯？」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一直很羡慕你对未来的确信？」赖飞飞站到林佑只身边，学他靠在桌子旁，看着窗外的天空，喃喃地道：「即使知道自己想到达的目的地在哪里，在这漫漫长路中遭遇的意外与挫折，都会让人开始失去信心、开始犹豫吧？可是为什麽……你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
林佑只一听忍不住失笑，「你现在是拐着弯说我很自恋吗？」
「啧，不是啦。」赖飞飞白了他一眼。
「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想了半晌，林佑只双手抱胸，缓缓地说：「以前在美国参与设计，被评论家骂作品不成熟的时候、创作遇到瓶颈，怎麽样也做不出满意的设计的时候、工作室刚开始接不到案子的时候……偶尔会想，这世界上这麽多厉害的人，凭什麽我能够跻身其中？」他瞥了眼身旁咬着下唇，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发愣的女人，话锋一转，「……可是，话又说回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现在没有用尽全力试试看的话，以後会不会後悔？」
「嗯？」赖飞飞停顿了两秒，「可能……会吧？」
「如果会後悔的话，那麽那些丧气的想法，其实一点也不重要吧？你只要想着怎麽让自己更进步、怎麽样解决眼前的问题，只要像这样专心地看着目的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等你回过神来，会发现自己已经走了很远。」
林佑只说到这里，抿唇轻笑了下，「不过，话虽然说得很好听，说白了，我或许就是凭着一股不甘心吧，毕竟你也知道，我是一个这麽骄傲的人。」
安静片刻，赖飞飞吐出一口气，跟着笑了，「……也是啊。」
她偏头看向身旁那人。在她的视线里，午後明亮的日光斜斜照进窗户，细碎的落尘在空中飘流涌动，而在那其中，男子清冷的面容染上一片阳光，嘴角噙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半垂着眸，回望她的眼神里有太多情感……太多她几乎就要误认的情感。
可能因为近日来心里种种纠结，让她突然有点累，又或者是因为，他离得太近，不自觉地让她感到安心……她忍不住将头轻轻枕上他的肩膀。
她叹气，「柚子，我真的不想这麽依赖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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