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刺骨的冷意、肌肤上的湿黏,筋骨都在发疼的不适感充斥在全身,想要睁开眼察看这令人极不舒适的环境究竟为何,但眼皮却沉重得完全不听意识的使唤。
『唉…小雨,你可遇上大麻烦了。』还没能如愿察看现在自己的状况究竟如何,神田若雨便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被拉远,不舒适的感受减缓了许多,眼前也再一次出现了屡次借用自己力量的玦麐。一如既往,她看着玦麐又是叹气、又是皱眉的看着自己。
『玦麐?这次又怎麽了?』记忆停在自己在沙发上睡着了,神田若雨完全不晓得现下又是发生了什麽事。在借用异界的力量前,玦麐告诫过她,只要在限定时间内脱离那异於常人的状态,之前那种昏迷不醒的状况便不会发生。她确实遵守在时限内还回力量,怎麽又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了?
『王唯,是“亡人会”的成员,情况比你想的还糟得多了。』脸色难看得不得了,玦麐十分不开心的告诉神田若雨现下遇到的现实状况。原本,小雨以为王唯与“亡人会”只是因为公事上的合作关系,却没想到其实在遇见他时,他就已经是那组织的成员之一了,年纪轻轻的他竟已将自己藏得那麽深了,连她都没察觉出来他的身上有沾染任何异界人的气息。
『所以我现在是落入敌手了?』听了玦麐说的话,神田若雨不自觉的露出了一抹苦笑。她怎麽也没想到最後,竟是落在王唯的手中,她还以为这麽多年过去了,他能想通。不过,她说别人倒说得轻松,若是自己,可能将整个警队灭了也说不定。只不过,对王唯,她仍是不想放弃那最後一丝信任,看来继殷夜瑀背叛之後,她还是没有学乖。
『是的,而且…柠均、殇晨还有炎都在。』没说人都在哪儿,但从玦麐有些不妙的表情中,神田若雨知道自己察觉到的不舒适感绝不是身体不舒服引起的。这次,因为一时的情感作祟,她竟让身边的人都跟自己一起陷入了危险。
『玦麐,我们该先说再见了。』做了个深呼吸,从沮丧的情绪中恢复成平时的模样,神田若雨令玦麐撤回了控制住自己意识的力量。还没等与自己面对面站着对谈的人儿有所反应,重新掌控回自己的意识,她缓缓的睁开眼。
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的环境,一盆冷水便迎面而来,才刚刚睁开的眼马上又变得模糊不清。虽然看不清眼前的状况,但她却清楚得感觉到,自己的双手被铁链綑绑住,高高悬於头顶之上,而双脚虽然踩在了地上,却也同样被铁链綑绑的动弹不得,而全身上下竟没有一处是不觉得疼痛的。
「我们的王策划可等了你很久,如果不清醒的话,是不是还要再来一盆水呢?」奋力的睁开眼,曾经在自己面前奄奄一息、害王唯重伤的异界人完好的站在王唯身前,边说话的同时,手中再次接过其属下在一旁递来的水盆。
「我想,你们请我来这,应该不是喝水这麽简单吧?」没等自己有所回应,再次迎来冰冷的湿黏感,感觉自己全身湿透的神田若雨不怒反笑,目光越过了眼前与镝木泷恶劣性格极其相似的煌。那时,他侵入分家时,虽然她迟来救援,但他的身分,她是知道的。她本以为他是不会伤害王唯的,但她却忘了,一个为了骗自己,所以操纵自我精神七年的王唯,即使是在那生死关头的时刻,也不会让她察觉到破绽的。
「不愧是神雨,在这种时刻还这麽幽默,不过他们就没那麽厉害了。」将目光放在被铁链綑绑住的另外三人,带着冷笑的煌满意地看着神田若雨慢慢变了脸色。他跟她是没什麽仇,纯粹是有喜欢看人痛苦的兴趣,尤其对象是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孩。这就是传说中的神雨大人?他看着,似乎也不过如此而已。
「嗤…原本,我还期待这群废物能有点用处,没想到也是这麽不堪一击,连逃跑、求援的工作都做不到。」耻笑出声,看向夜神柠均、司空殇晨和炎的目光尽是嫌弃,神田若雨收回了视线,再次将注意力定在了一言不发的王唯身上。
「哦?那这样看来,我们“亡人会”还是在帮神雨大人清废弃物了。」将枪上了膛,煌将枪口抵上了炎的太阳穴,同时也在注意着神田若雨的反应,却没想到这人的确是无动於衷,连一丝紧张的神情都未露出。没放下戒心,他却对她开始有些改观,有这样临危不乱的处事态度,看来她并不是完全的浪得虚名,终究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只不过可惜了,落在他们“亡人会”手里,只能说真是插翅难飞了。
不再有人说话,上了膛的枪仍是抵在那致命的部位,看着神田若雨清醒到现在的所有反应,有着性命危险的炎不发一语、表现得十分冷静。而被綑棒住双手、双脚的司空殇晨让失血而昏过去的夜神柠均靠在身上,一同在旁静静的看着神田若雨的表现。看在眼里,这是王唯第一次真实感觉到这几人赴死的思想准备,该说不愧是在神田若雨手下训练出来的人吗?
「王策划,该你说话了吧?」见王唯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觉得举枪的手有点酸了,煌对着那坐在椅上不发一语的策划人发问。在“亡人会”里,分成了好几队在执行任务。自这位王策划年满十六岁时,其师傅便自成一队,而其则成为了其师傅手下的军师,被分配到这一队来的他本觉得没趣,不过这几年做来,他还真不得不佩服王唯这心思缜密、行事作风皆狠戾的年轻人。
「神田映雪人呢?带来没?」注视着神田若雨,一阵沉默之後,王唯接下来吐出的话语,令在场等着死亡随时到来的两人皆打了冷颤。见她回望的眼神毫无变化,他不禁开始期待起神田映雪出现时,她可能会出现的任何反应。
「下面的人说带来了。」回答了王唯的问题,煌示意手下的人将神田映雪带来,却没想到看到的不仅仅只有神田家的小小姐,连王渝这自己想动又不能动的熟面孔也跟着一起被绑来了。
「王策划,看来你的妹妹是站在神雨那边的。」一看见神田若雨,原先显得弱不禁风的王渝在不过几秒的时间内,快速的放倒了压制住自己和神田映雪的人,顺道还踢飞了煌手上的枪,被抓来的两人一同到了司空殇晨等人身边。看着王渝杀气腾腾的样子,王唯不禁愣了几秒,但早已看过其展露身手的煌却似笑非笑的让这一切发生。
「司空哥哥,你放心,影侍都跟在我们後头,等等就会到了。」与神田映雪一同解开綑绑的锁链,到司空殇晨身边的王渝轻声通报着。她,是神雨安排在小雪身边的最後一道防线,也是神雨身边多年来得力的助手。她不属於暗企划部、不属於影侍中的一部分,就只是一个在神雨手下办事的人,恐怕除了屡次被自己破坏行动的煌之外,根本没有人知道跟在神雨身边的人会是她。
「终究,还是你技高一筹。」在被松绑的炎伸展手脚、司空殇晨抱着夜神柠均起身後,众多影侍纷纷出现并包围住在场所有的亡人会成员。见眼前的情况又被神田若雨控制住了,王唯站起身,无奈的笑了笑。在她身边也有过一段时间了,他应该要知道她是不可能真的相信任何人的,最後…她仍是留了最後一手,他最亲爱的妹妹─王渝。
被影侍松绑了手脚,感觉有些脱力的神田若雨硬撑着,直起身子看着走到煌身前的王唯。似是知道他下一步的动作,脚步迅速的来到其身前,她挥掉了他手中早已上了膛并且对准其自己太阳穴的枪。在下一刻,他的身後却伸出了一手,银亮的枪身同样蓄势待发,一个反光入了他的眼,他却丝毫不畏惧的站直身躯,身後的人扣下了板机,预料中的疼痛却未来袭,此时他才发现身後那枪口对准的,并不是自己。
「这一次,你可赌对了。」近其身,轻声在王唯耳边说着,退後了几步,神田若雨面色痛苦的向後倒下。一手被拉住,没想到他会出手拉回自己,感到无力的她不禁露出了虚弱的笑。仇恨,是他在父母双亡後,勇敢活下去的信念,抱持着这样的信念,他活到了十六岁,好不容易在不可能的地方遇见了她,又怎麽可能会放弃复仇的机会呢?这样的情绪,她能理解,毕竟在安死去时,她也是同样的愤怒、哀伤、失去理智,想要杀了“亡人会”全部的人给安陪葬。
不管多久,这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不管是在哪儿、何种身分,都是这样的规则,她能看得开,是因为她的身边还有很多重要的人,但王唯不同,他只有王渝,那些在困苦中不愿伸出援手的亲戚就只是想要拿钱的白眼狼。他又该如何抛弃仇恨活下去,尤其是在他年纪尚小,无法照顾王渝,而将他唯一的亲人送到日本亲戚家的艰苦时刻。王裕太早离开他们,只因为王唯的过分聪颖,却没想到王唯也还只是个孩子,还需要大人为他们兄妹撑起一个家,所以他只能在孤身一人时,去寻找那毫不了解的亡人会。她知道,在他心里,那老是责骂她不爱惜自己及他人生命的王唯还存在着。
「王策划…不,王唯先生,最後的任务已完成,依据契约,您已达到可以脱离“亡人会”的条件,煌在此替上头感谢你的贡献了。」语毕,煌的身影消失在了暗处,所有的本被压住的“亡人会”成员也都在众人眼中凭空消失。抱着只剩下微弱呼吸的神田若雨,重重跪於地的王唯就像七年的殷夜瑀般,失魂落魄的看着怀抱中的人儿。
「你走开!」接过影侍带来的药箱,让赶到现场的言沐卿抱过神田若雨,落下男儿泪的炎推开了这次的罪魁祸首─王唯。是谁说她心狠手辣?又是谁说她对别人的性命毫不在意?如果是这样,她为什麽老是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咳、咳…没事,我的伤势只有神的一半,你等等再来帮我治疗就好。」将夜神柠均交给随行赶到的医疗队,终於撑不住的司空殇晨咳出了一堆的血,左胸口出现了与神田若雨一样的伤口。见炎一脸着急又慌张的望了过来,知晓自己只是皮肉伤和内伤,并不如她可能伤及心脏的伤势,他让炎放心的先治疗,自己先就地坐下来喘口气。
「王唯,柠均说过了,你不能伤害她。」对着同样瘫坐在地的王唯,什麽都无法阻止的司空殇晨冷冷说着。其实在柠均说这话的当下,他并不相信王唯会让她重伤到此种地步,毕竟他的一举一动,她一直都是知道得最清楚的,再危险的状况,她肯定都是留有後路的。再来,即使神多少会因为这件事而感到伤心,但至少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到性命垂危的地步。
到了此刻,从得知父母殉职到至今,十几个甚至二十个年头都没掉一滴泪的王唯泪满盈眶,悔恨的眼泪一滴滴滑落。究竟是要多深的感情,她才能对他如此?
七年的时间,他织着网等她掉落此陷阱。七年後,她轻而易举的揭开他精心的伪装,却在最後一刻,自愿跳入这致命的陷阱里头。为了他的仇恨,她抛弃了背负许久的责任、家人,做了一回她自己的同时,也失去了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