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是门艺术!
什麽意思?封面的字又是谁写的?那个把希波克拉底的誓言踩在脚底下的男人吗?
米兰圣拉斐尔医院医师恐涉器官走私,「恐」这种猜测性字眼非常讨厌,如果最後查证是不实报导,也能将责任完全推卸。但重点是,谁在这个时候挖出当年他还是不分科住院医师时的一次心脏移植手术,充其量他只是第3助手,也不知道捐赠者身分,任何决策都不是他下的。
说直接点,关他什麽事?
再说,这麽久以前的事情,加百列为什麽现在才跟他提起?上次的医学会议他已经是资深住院医师,为什麽那时候不提?
他在等什麽?
器官是个很神秘的买卖行为,这个市场非常庞大,众人看不清,不知道其中利益到底有多诱人!
病人太多,器官太少,等着更换内脏续以活命的人数一直居高不下,有钱有势的人不愿意等待所谓器官捐赠名单,暗中各种手段买到内脏以後,气焰嚣张地在死神的名册中画上一笔。
有了器官,还需要乖乖配合的医生,以及拥有高端设备的医院,缺一不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绝对有医生愿意昧着良心干上一票,捞一笔这辈子也花不完的退休金,远走高飞。
如果是他,捞了钱就跑了,还需要在这里日以继夜地值班、爆肝、考试,辛苦成为主治医师吗?
所以,加百列通知他的理由是什麽?
昆廷耐心看完新闻稿,文字非常详尽地描写心脏捐赠者是一位出生於米兰的16岁义大利男孩,在游泳时溺水休克导致大脑受损。病人後来不幸死亡,因为有签署器官捐赠同意书,所以医院非常迅速地实施心脏摘除手术,立刻送到罗马圣卡米略医院(SanCamillo)。而受捐赠者是费瑞罗集团(FerreroGroup)总裁的外甥,移植术後出现不明原因发烧,在实施各种检查之後,才发现是圣拉斐尔医院送来的心脏本身带有疾病,来不及进行第二次移植手术患者便死亡。但向圣拉斐尔医院查证,三项配对关卡──血型、组织抗原和交叉试验都和当初医院登记资料不同,完全可以断定这与原本摘下的心脏不一样。
那麽,那颗心脏去哪里了?
移植到费瑞罗总裁外甥身上的病心脏,又是哪里来的?
正常来说,捐赠者和被捐赠者的资料是绝对不可以外泄,就连医生要知道捐赠者讯息都得打电话到器官银行去进行繁复的申请流程,何况是凡人记者。
到底这篇报导如何取得如此清楚的细节?
还有,如果医疗疏失导致总裁外甥死亡,当初他们怎麽没有对死亡证明书上的说词有疑义?既然当初没有提请检方介入调查,现在又旧案重提的契机是什麽?
看来,只有见上那男人一面才能厘清这一团乱。如果他是有备而来,那麽一定有留下任何连络他的蛛丝马迹。
翻到资料夹最底页,又是一张便利贴,只写着一串数字。这很明显是义大利手机码的组合,顺着刚才思考的逻辑,昆廷拨通了那组数字。
「你的直觉很敏锐,昆廷医生。」
「我们见个面吧!」
「一整天,我终於等到你这句话。」加百列从容的笑声虽然隔着话筒,但太身历其境让昆廷不由自主皱起眉头。
「我在LaPecherie的露天座位。」
「我知道。」
他知道?
昆廷挂掉电话的5分钟内便看见加百列噙着一慵懒的笑容站在对街。他脱去了早上整齐乾净的西装外套,两管袖口卷了起来,Gucci旅行包侧背在後,双手插在修身西装裤口袋里,脚上一双纯手工BRAKER皮鞋──真是一眼就能认出他是英国雅痞。
「你还先帮我点了柳橙汁吗?真是上道,不过我比较喜欢你那杯Espresso。」
昆廷立刻招来服务生,方才热情招呼的小姐随即小跑步过来,替他再点了一杯道地的义式咖啡,加柳橙汁。
「柳橙汁是配好的,是个习惯。」昆廷凉凉道。
「在露天座位喝着咖啡、晒晒太阳,对你来说应该是上辈子的享受了。」
「托你的福,我上辈子时光并不是那麽愉快。」昆廷把资料夹推到他面前,看着稿面、再看他,不发一语。
「希波克拉底的眼泪,米兰圣拉斐尔医院医师恐涉器官走私。喔──」加百列将标题覆诵了一次,外加意义不明的语助词。「看来这真是个秘密。」
「你同为医生,应该知道这稿子哪里有问题。」
加百列莞尔,一手勾着咖啡杯耳,一手拿起新闻稿来阅读;昆廷亦是慢慢品尝着Espresso,但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加百列的表情。
两个英俊挺拔的男人相对而坐,沉默。不晓得是否会被路人误会成令人遐想的关系,或许一旁的女服务生早已替两人编织好夜晚的绮罗美梦。
「费瑞罗集团(※生产金莎和健达出奇蛋的公司)啊,突然想来颗金莎。」加百列衬着义大利夕阳的侧脸相当迷人,只可惜米迦勒无缘。
「你不要指望我身上会带那种东西,还刚好送给你。」
「啊,你的人生除了鲜红,就是黑白。」
「我应该还不至於色盲。」昆廷装没听懂加百列的调侃,仍是一脸高冷。
「好吧,那很遗憾地进入正题。当上主治医师後的第一件案子就是器官走私,某种层面上你的运气也真不错。」加百列阖上资料夹,单手托腮看着昆廷。
「承蒙您看重。第一、这篇报导如何取得如此清楚的细节;第二、当初他们为何没有对死亡证明书上的说词有疑义;第三、既然当初没有提请检方介入调查,现在旧案重提的契机是什麽;第四、好几年前的案子你为何现在才提;第五、这关我什麽事?」昆廷重整了才刚吸收的资讯,有条不紊地丢向加百列。
这就如同他看诊,听完病人没有逻辑、几乎是意识流地诉说病况,他得在短时间内缩小范围、找出可能病灶、配合病毒进程,最後判断最根本的解决方案。
加百列所提的状况,解决方案就是找到与他有关的证据。
「其实你真正想问的只有一个,这关我什麽事。其他都只是满足你脑中那些空缺的知识,也就是所谓的好奇罢了。」
「那麽,你就告诉我,这关我什麽事?」面对加百列的挑衅,昆廷倒也没有太多情绪,因为早在那场医学会议的辩论就已经见识过他的能耐,情绪波动不会比陪他模棱两可讲废话来的好。
这关昆廷什麽事,他也想问问大人。
摩洛哥事件之後,大人曾笑着对他说过同样一句话:即便是四使,惩罚还是有的。权力越大,责任越重!
他的惩罚是把一份文件交到冥后双胞胎弟弟手上,然後看着办。
看着办一词非常模糊,是希望他办谁,又往哪个方向办?
「我不知道,这是大……老板委托我送交给你的机密文件,弥封章还完好无缺不是吗?」脑中浮现那晚大人对他的「亲切微笑」,加百列一时不察说出了有失绅士医师专业度的字眼:
我不知道!
「大老板?」这家伙现在到底是在哪里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