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过於期待能在私下场合跟金谭见面吧，叶枫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很慢。
「我听席城说，老师也要去？」叶枫在整理班上的国文考卷的时候，假装无心的问。
「是啊。」
叶枫若有所思的点头，虽然不确定那天会有什麽家庭聚会，不过他一定会想办法去。「为什麽老师会去啊？我以为老师们都比较不喜欢私下跟学生聚会。」
「其实也没甚麽特别理由，就想去罗。」他没头没尾的回答，想起了什麽抬头看向叶枫。「不过听说你要参加我还挺讶异的。我一直以为你不会参加这种聚会呢。」
「我只是选择性加入而已好吗？」他心虚的别过脸，干嘛把他说得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纨裤子弟？
叶枫好想说，如果不是因为他，他根本就懒得去。但要是真的说了，金谭肯定会被吓到，想想还是算了。
「是吗？但不论怎样，你愿意来我很高兴。」
闻言，叶枫不能自己地露出微笑。明明知道他的意思很简单，自己却还是会擅自妄想。
疼痛，随着笑意的扩张而蔓延。
「你怎麽不问我为什麽这麽说？」金谭观察他的表情，怎麽……有一闪而过的悲伤？
叶枫深口呼吸，「反正你一定说是因为我不再把自己边缘，所以你很高兴。」
「你怎麽知道？我就想这麽说。」
他当然知道，应该说，就是知道所以才会痛苦不是吗？「是老师太容易被看穿了啦！」他说，「这些我已经检查没问题了，要发吗？」
「嗯，我打算今天下午检讨。啊，对了。」他递上一颗巧克力。「这给你，当作你平时帮我很多的奖励。」
叶枫缓缓接过，「虽然我觉得没什麽，不过还是谢了。」其实心里高兴得快要死掉了！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叶枫紧张的微笑，转身快步离开。
是说……这是什麽场景啊？他明明就只是给了一颗巧克力为什麽心跳得如此快速？他紧紧揪着胸口，对自己不停的搧风想降低热度。幸好金谭不是每天都会这样，不然他大概会因为心跳跳得太快而死掉吧。
◆◇
时间移动的异常缓慢，明明知道只要等两个礼拜就能跟金谭在学校以外的地方见面，他却觉得有一个月那麽久。如果不是因为上帝故意把时间调慢，就是他自己想太多。
「人都到齐了吗？那我们就出发罗——」
席城想当然尔是带领的那一个，叶枫奇怪的看看周围确定不是自己想错，小声的问说：「金谭老师呢？不是要一起去？」
「是啊，不过他说还有点事没完成，让我们先过去。」
「这样啊，谢谢你。」叶枫点头微笑，待他走远後笑容立刻垮下。那他那麽早集合不就没意义了吗？他深思几下，说：「那我先在这里等老师来，你们先去好了。」为了怕被怀疑，他赶紧补上一句：「我是怕金谭老师爽约啦！要是他不去，班上一半的女生都会生气吧？」
「好像也是……」席城点头，反正他也没权利阻止，就随他去罗。「你知道地址吧？还是我抄给你？」也不由得他回答，席城立刻撕下一张纸写上并交给他他。「这个——」
「席城你是好了没啊？全世界都等你就饱啦！」站在最前头的人不耐烦的喊叫。
「知道啦！」席城先是转头瞪眼看是哪个白目，不用说，那个人肯定是陈秋仁。「有什麽事情再打给我，我先走了，掰。」
等到一群人吵吵闹闹的离开後，叶枫近似放松的趴在桌上，将纸条摊在已然黄昏之色下，然後想也没想地将它丢向前方。
反正他本来就没要去的意思，既然金谭大概有一半的机率以上不能去，他去还有什麽意思？
明明期待了两个礼拜，最後却是得到这种结果……叶枫不禁叹口气。「我到底在干嘛啊……」
他蜷曲身体，头埋进臂弯里，顺着黑暗让意识飞走。
梦里，叶枫除了看见周围全被黑暗包围，什麽也看不见，他静静的蹲下身，享受只有一个人的世界才有的片刻安静。
过没多久，他发觉空间摇晃得剧烈，一开始他选择忽视，後来他看见一道微小的光芒还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他猛地睁开双眼。
「你终於醒了。」金谭松了一口气，「你怎麽还待在这里？我以为你跟他们一起去唱歌了。」
叶枫先是揉揉双眼，再看向不知何时暗下的天空，脑袋一片空白。
「叶枫？叶枫！」
他没好气地啧了声，「我没耳聋好吗？老师你还想说什麽？」转头看见金谭脸上一闪即逝的尴尬，罪恶涌上心头。「呃，抱歉，我的起床气很重。」
「没事，刚才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比如说不该叫醒他吗？叶枫不安的想。「但你为什麽没一起去？」
「因为……」他欲言又止的低下头，嘴型僵在最後一个字，迟迟不知道该闭上还是该继续说下去。
「因为什麽？」
因为你没有一起去！他喃喃地念在心中，然後说：「我本来跟席城说好在这里等你，因为怕你爽约。」这个解释应该很合理吧？
他皱起眉头，「你没想过我可能去不了吗？笨蛋！」手指扣了他一个脑门。「要是我到明天才能忙完呢？你打算睡在这里？」
如果他没醒来的话然後金谭也不回来的话，没准就是这样。「才不会这样。」
「你怎麽知道？」他快速地按下通话键，「我先联络席城，看他还在不在，我戴你去那里。」
笑容僵在叶枫的脸上，「你不一起吗？我是说，你没有要一起唱歌？」
「我明天还有课要准备，抱歉。」他道歉的回以笑容，「席城吗？你们现在在哪里？」
叶枫从话筒隐隐约约的听到对方不满的语气，然後金谭将刚才对他说过的话又说了一次，接着金谭挂上电话。「走吧，我戴你去。」
叶枫看了一下手表，「他们还在？」都晚上快八点了耶。
「是啊，只不过换了地方。」他见叶枫迟疑的收拾书包，一手牵起他的手走出教室。「如果我们快一点的话应该赶得上才对。」
叶枫的注意力全在被握住的手上，想紧握却又害怕被拒绝，只好享受着从对方指尖发出若有似无的温度，想像着温度传递至他的血液的感觉。最後，他在金谭拉着他到停车的地点时，偷偷的以大拇指摩挲对方的手背。
如果，能被一直握着那该有多——
猛地，金谭抽出手，一脸为难的样子。「抱歉，我刚刚太着急所以才会握你的手，希望你不要太介意。」
叶枫吞下口中的苦涩，却怎麽样也无法将胸口的哽咽一并吞入胃里。「我知道啊，是说老师你也不用道歉啦。」
就是因为知道，他才没有说出口。严格来说，该道歉的应该是自己才对，毕竟又不是金谭让自己喜欢上他的。
「老师，我……我突然想起我妈叫我今天早点回家，不好意思让你添麻烦了。」叶枫尝试微笑，他知道这个理由很烂，但此刻他只想远离金谭而已。
「可是——」
「如果你不想让自己困扰的话，就离我远一点。」叶枫深了口呼吸，「拜托。」
一直以来，他都自愿性的扮演着金谭身边的好学生，只是为了能更靠近金谭一点，明明知道会受伤却还是愿意接受疼痛、看到对方的示好，明明知道对方没那个意思却还是禁不起的开始高兴起来。
但他发现，越是让自己毫无顾忌的靠近对方，只会让他越发难受、越发觉得造成金谭的困扰，然後每字每句都会被受影响……
他累了。
如果这就是在追逐喜欢的过程中应该要受到的副作用，那他自愿退出，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承认自己并没有那麽喜欢他。
因为不论他再怎麽坚持，金谭都永远不会喜欢上他，既然如此，还不如早点认输，这样对谁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