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乖顺爬上床仰躺着动也不敢动。
「关灯啊！」
「……能不关吗？」
「灯火通明怎麽睡？」
「关灯我真的会睡不着。」
「为什麽？」
「我的习惯。」
「什麽怪习惯，改。」
「不行，我会作恶梦。」
「什麽恶梦？」
「就是你之前看到的那样，如果我作恶梦你也没办法睡好，不如我去客房睡吧？」
「……」余楠坐起来看着她一言不发。沈星决定下床，他却一把拉住她的手。
「到底是什麽恶梦？之前就叫你去看精神科你怎麽不去看？」
「我不能去看。」
「看病哪有什麽能不能的？」余楠不屑地说。
「……你不懂。」
「我怎麽不懂了，我就是懂才要你去看医生，你长期这样对身体不好。」
「我只要开着灯睡就没事。」
「开着灯睡也对身体不好。」
「……」
「你是创伤後压力症候群吧？」
沈星盯着他，很意外他说出这个名词。
他像在思考，过了一会，才又说，「我曾经得过，有一阵子不能睡一直作恶梦，像你那样。」
「後来呢？」沈星追问。
「後来，我就医，治好了。你这样长期下来身体很多机能都会受影响，应该去看医生。」
「我……能知道，是什麽原因让你……吗？」
他盯着壁橱，缓缓吐出一口气，才说，「我昨天晚上告诉过你，我母亲是怎麽走的吧？」
「嗯。」原来他还记得昨天晚上的事。
「那、是我亲眼目睹的，後来我恨死我爸，逃过家，那阵子我几乎不用睡觉，情绪起伏很大，暴躁易怒，跟着一票朋友成天在外面鬼混惹事，一直到我父亲把我绑回去，後来看了医生，才好转。」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沈星见他在沉思。
「……你还恨你父亲吗？」
「……我现在不恨他，他用二十年的时间惩罚自己，他是最可悲的人。」
「可你现在接手管他的事业，你也步他後尘。」
「不，我没有。我知道我再怎麽努力，别人还是认为我是余琰的儿子，血缘是抛弃不掉的关系，可是我在努力改变，娱鸿不能关但已经在转型。」
「还是不能全身而退吧！」
「可总比以前那样打打杀杀，见不得人好。」
「嗯，你挺乐观的。」沈星苦笑。
她躺回床上，将整个脸埋进枕头里，她有点想哭，她知道失去母亲的痛，虽然他轻描淡写，可她完全能够明白。
她将眼泪擦在枕头上，无声流泪。
余楠起身将灯关掉，整个房间里只剩下厚窗帘没完全拉好，透进来微微的光。
「不要关灯！」余楠的举动让沈星整个人瞬间崩溃，她哭着吼出来。
她从床上跳起来想下床去把灯打开，余楠却冲过来将她抱住，并且压在身下。
沈星越哭越大声，一直喊着：「不要关灯！」
「你到底在怕什麽？」余楠看着身下的她。
沈星两只手背遮住自己的双眼，吸着鼻涕。
「我怕、我怕……我好怕……」沈星颤抖着，断断续续说，「生日那天，我等妈妈洗完澡，带我出去吃炸鸡……可是她进去好久都没出来，我开门的时候，发现灯怎麽暗着，想去开灯……」她的手背湿濡，眼泪一直滑过耳鬓。
余楠没有动，一直撑在她上方，看着她抽咽，等她说完。
「後来我就尖叫！我疯了！我看到我母亲躺在血里面！她看着我！我一直叫！一直叫！一直尖叫！後来有人来了！她死了！她死在我面前！我受不了！为什麽要这样对我！」沈星开始歇斯底里，嘶哑的嗓音越来越激动，双腿不断乱踢，用力摇晃着头。
余楠见她失控，紧紧搂住她，不让她乱动伤了自己。
沈星反手紧紧拥抱他，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她抱得很紧，几乎是使尽全身的力气抱住一根浮木，自己就快要溺毙。
余楠将她锁在自己身下，用手指替她抹去眼泪，她的泪太猛太急，根本擦不完。两人紧紧相拥，他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又抹了抹她的脸。
沈星抱着他不好意思地将脸埋进他胸口，一片湿淋淋。
沈星见他一直不说话，问他：「你会笑我吗？」
「笑你什麽？」他低低问。
「笑我胆小、笑我没用。」
「不会。」
「嗯。」她用浓浓的鼻音回应，「你今天和我说了很多。」
「我有时看到你好像看到以前的我。」
「嗯。」
「你还是应该要去看医生。」
「能不去吗？」
「不能。」
「你给我治。」
「我不是医生。」
「试试看。」她的脸从他的胸口探出来，刚哭过整个人很烫，都是热气，喷在他的脸上。
微光照射在他的极细金框眼镜上，闪着刺眼的光芒，她快要看不清他的眼，可她看见他半启的唇欲言又止，她微抬起头擒获他的唇，吻了上去。
余楠退开，看着她，「你知道这麽做的後果是什麽吗？」
「我知道。」
「那你为什麽想吻我？」他很理智地问。
「我、我发现我们好像很亲近，我们是一类人。」她觉得他懂她，她好像可以从他那里获取温暖。
「因为这样你就吻我？你把我当疗伤工具吗？」他冷冷地说。沈星感觉他好像快生气了。
她连忙摇头否认，「对不起，我就是突然很想亲你。」她觉得自己是想把自己所有的委屈都寄托到他的身上，想寻求一种认同。
他叹了一口气，「为性而性没有什麽，可我不确定你玩不玩得起，你考虑清楚了吗？」
沈星迷茫了。
她不知道。
「你知道我一直不想强来，我也不希望你事後後悔，你会後悔吗？」
她沉默，沉默了很久，久到他从她身上翻身而下，躺在她旁边，她知道他没睡，今晚他们夜不成眠。
「我会努力爱上你，也让你爱上我。」她轻声说，余楠没有反应，她将自己的左手伸过去握住他的，慢慢的，他的手反握住她。
她感受到他的体温，第一次想让这个人成为她生命中的一部分，他们的夜在这里结束，黎明在这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