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BL/古代/冥婚】一世黃粱 — 第九章

正文 【BL/古代/冥婚】一世黃粱 — 第九章

第九章

夏清舒一气之下跑出夏府,身上没带半文钱,既不想去做生意的店里,也不想去打扰宇天阔,就算是他的朋友,他也无法诉说心中之苦。

夏清舒在街上晃荡起来,经过烟花巷弄之地,仍是灯火通明、笑语不断,热闹非凡。偶尔也有老鸨拉着夏清舒,夏清舒翻着钱袋耸耸肩便被老鸨一脸嫌弃地打发走了。夏清舒没有想进去的想法,这些年来他有了仇富贵便不再上青楼。起先是被逼的,後来他是心甘情愿。想到仇富贵,夏清舒又是心中发苦。

夏清舒漫无目的地走着,等他回过神发现自个儿已经站在小庙前。这些年,夏清舒偶尔觉得人生苦时会去找老道士谈天,偶尔就只是单纯地去看和善慈爱有如老祖父的老道士。

夜里庙门关着,他试着推了下,意外地将门推开了。

庙里仍是点着几盏烛火,烛光闪烁,夏清舒看得晃眼便别开头,四处找寻老道士。

「老道士!您在吗?」夏清舒在大殿里晃着,边四处张望。夜里的庙看起来不太一样,许是比起白日,更是连外头人声车马声都听不着,静悄悄地少了不少生气,庙中的神像肃穆庄严更是令人产生一股敬畏之意。

夏清舒本是紊乱的心绪倒是渐渐平静下来,正当他看着和白日似乎有些许不同的神像出神时,浑厚的声音吓得他背脊发毛。

「夏少爷,怎麽夜里来访?可是发生了什麽?」老道士无声无息地站在夏清舒身後,发现吓着夏清舒後,已经和夏清舒熟络的老道士笑道:「可是做了亏心事?」

「没呢,我行得端坐得正,哪来亏心事?」夏清舒松了一口气,回过头看着老道士,好险不是凶神恶煞的妖魔鬼怪,不过老道士的庙里根本不会有那些东西,说来也是自己吓自己罢了。

老道士加点了几盏灯,说道:「茶凉了,我再烧一壶吧。」

「不、不!别忙了。」夏清舒摆摆手,又不好意思地说道:「但不知可否借宿几日?」

「若是夏少爷不嫌弃,贫道十分乐意。」老道士和蔼地笑着。

「谢谢……」夏清舒搔着脸颊:「另外,若有凉茶,也是感激。」

「贫道喜欢热茶,坐吧。」

夜里庙中,几盏烛光闪烁,与白日不同的氛围,夏清舒对此感到十分稀奇,平静了思绪便是好奇,左顾右看着。

老道士在烧茶,就像每一次夏清舒来拜访,老道士都会烧茶。一杯热茶配一段佳话,了一番执念。

「夏少爷可是看到什麽稀奇之物?」老道士对於夏清舒应该十分习惯庙里的摆设但又像第一次进来左顾右看,觉得有些在意,不禁如此问道。

「说是稀奇也不是……和白日不太一样吧,有些新奇。」夏清舒停下左顾右看的举动,看向老道士。

老道士烧茶的样子夏清舒很喜欢,他没见过自己的祖父,但他想如果祖父还健在人世,若能烧茶,恐怕也是这副宁静的样子吧。

「同个事物,别说是白昼与黑夜,就连雨天也和晴日所见不同。」老道士没有抬头,而是认真看着水烧开,提着水壶在茶壶里注满热水,白雾氤氲。老道士又说道:「你应该有更想与我谈的事吧?」

夏清舒并不感到意外。起先夏清舒以为老道士未卜先知,後来才知道老道士看的事多了,察言观色便知了。

「听你讲玄论道很有趣儿,但是确实有心事堵着不舒坦,若是能够听我一叙,那就太好了。」夏清舒想起了在夏家与仇富贵的争执,不禁苦笑着。

「请说。」老道士倒了热茶,将一杯推到夏清舒面前,自个儿拿起一杯轻啜一口又放回桌上,等待夏清舒开口。

夏清舒深吸了一口起,娓娓道来前不久在夏家与仇富贵发生的争执,以及堵在心中的苦,很快地从叙述变成抱怨大会。

「他怎麽能让我与他人共结连理,生儿育女?我明明这麽爱他,你说他狠心不?」夏清舒愈说愈难过,眉头都皱成一块儿,又叹了一口气:「他就没有一点点爱我吗?」

「夏少爷,一句不中听的……」老道士仍是和蔼的样子,带着温和的笑,浑厚的声音十分安抚人心。

夏清舒觉得他知道那句不中听的是什麽,前些时候便从仇富贵的嘴里听过,无奈地问道:「该不会是『人鬼殊途』是吧?」

「既然明白又何苦执迷不悟?」老道士虽然口出此言,却不是非要夏清舒怎麽做,就像是他只是提个建议,真正重要的还是夏清舒想怎麽做。

「若是这麽容易就放弃执念,世间又哪里有这麽多纷纷扰扰?」夏清舒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先别提这个,就当作我喜欢的是个人来看,他到底爱不爱我啊?」

老道士这些年也看了不少夏仇两人的相处,听方才夏清舒的抱怨,几乎明白夏清舒的执着,便不再劝。看人偏离正道而不拉回是错的吗?但世间又是何为正道?世间万物在老道士眼里是一个样,在夏清舒眼里又是另一个样,在千千万万人里成万千模样,各说各话究竟何为正道?

「贫道不是仇公子,我给的解答并非仇公子的解答,又何必向我寻求答案?」老道士捻捻胡子,笑道:「何况我对这感情之事一窍不通的,误了你怎好?」

夏清舒也没有因为老道士的回答感到颓丧,毕竟他只是想找个出口,也不奢求他人给一个答案,若真是奢求何不壮着胆子问本人呢?

夏清舒反而对老道士的人生起了兴趣,如巷弄里八卦的妇人问道:「大师没有想和什麽人共度一生吗?」

「你和我那徒儿一样古灵精怪,上一会儿还说着你的事,这会儿就向我这挖起过去了?」老道士像疼爱孩子的长者,笑眯眯地看着夏清舒,而後望着一处,轻轻说道:「执着苦,放便放下了。」

夏清舒睁大了双眼,他只是寻老道士开心,没想到真有些事儿,愣了好一会儿又兴奋地向老道士问东问西的。

老道士拗不过夏清舒,只好带着一点怀念、一丝怅然、一声叹息,缓缓地说着久远的往事。

老道士陷入回忆里讲了许久,老道士的声音低沉而稳重,就连夏清舒自个儿都没注意到犯困了,便这麽睡着了。待老道士回过神,烧开的茶已剩余温,看时间也不早了,老道士起身上前轻摇着夏清舒。他一把老骨头可扛不动一名青壮年,也不好将人留在这儿过一夜,入夜天凉,就这麽睡上一夜恐怕明日便染了风寒,老道士也只能将夏清舒叫醒。

「夏少爷……夏少爷……」老道士轻拍着夏清舒的肩头,每拍两下便伴随着一声「夏少爷」。

终亏夏清舒不是睡沉了,老道士叫了两声,他便醒了过来,张着迷糊的眼看着老道士犯困,一时半刻也想不起来为何一张眼看见的不是仇富贵而是老道士。

「贫道带你去房里歇着吧,这儿睡了不只明日要腰酸背疼的,恐怕还会染上风寒。」

经老道士这麽一说,夏清舒发觉颈子真有些犯酸,也回过神自个儿怎麽会大半夜的还待在老道士的庙里,顿时心中又是一阵发堵。许是睡过一觉,有些事便渐渐淡忘了,他怎麽就与仇富贵吵了一架便出来了呢?仇富贵就是死脑筋,和他争那些本就自讨没趣。然而想是这麽想,心中仍是有如千斤之物压着喘息不过,索性抛去脑後暂时逃去一方清净之地。

「有劳。」夏清舒边回着话边轻轻舒展着颈子,使之不会那般僵硬。

老道士静静地带着夏清舒到一间房间,似乎平时也有打扫的习惯,因而一尘不染,老道士打开柜子向夏清舒示意着里头有被子,让夏清舒自己选一床喜欢的去,稍微交代了夏清舒可能会需要的物品的摆设後便带上门离开了。

夏清舒这夜并未睡好,整夜翻来覆去,隔日醒来像是没睡过般疲倦,昨夜虽说是藉口「出远门」,但他也不能真的就抛下工作窝缩在老道士的庙里。夏清舒想了想,觉得大不了还是上工但回老道士的庙里便是,反正老道士欢迎他。

夏清舒打定白日出门处理工作,晚上回老道士庙里休息的主意,打理好自己便和老道士说了一声,出门工作去了。

夏清舒没想到会看见仇富贵在店里到处晃晃的情景,他愣了好一会儿,他还未想好该怎麽面对仇富贵,便站在店门口当一尊雕像。

但夏清舒当雕像的时间也没有很久,就被掌柜给发现了,掌柜欢快地将人给请了进去。

「少爷,老爷让人捎来口信说是您出远门,还以为小的工作量又要加……」掌柜说到这儿顿了顿,带着不安的神情问道:「您该不会是落下东西,回头来取吧?」

「你成天就想着偷懒。本少爷没忘下东西,不去了,开心不?」夏清舒点着掌柜的脑袋,也不想最爱偷懒的就是他自己,说这话也脸不红气不喘的。

「少爷头脑好,算帐精明,少爷能回来算帐,小的当然开心!」掌柜藉机捧了夏清舒一把,顺道暗示夏清舒自己的帐自己算别丢给他算。

「行了,去做你的事。」夏清舒接下算帐的工作,将掌柜打发走了。他平时是觉得算帐怪烦人的,然而此刻正是个好藉口让他可以专注於上面。说穿了,他就是想逃避该面对而不知道如何面对的事罢了。

仇富贵缓缓飘向夏清舒的方向,最後待在一旁静静地看夏清舒算帐。

本来夏清舒被仇富贵盯着瞧就让他瞧吧,仇富贵平常没事也是盯着他看,早就习惯了,然而此时两人吵完架还未曾好好说上一句话,被这麽盯着瞧怪尴尬的。

夏清舒却是头也不抬,忍着这股尴尬感,深吸一口气专心地继续算帐,伴随着那颗不太踏实的心。

也许是夏清舒的专注,也许是帐没有他想像中的多,又或许是专心的时候一晃眼便过了,夏清舒算完了帐,没法继续装忙碌。

夏清舒抬起头,发现仇富贵正盯着他看,他眨眼与之相对,谁也没有先说话,一切彷佛凝结在那儿。

「少爷,您发什麽愣呀?」掌柜不小心瞥见夏清舒瞅着一处,那儿明明什麽都没有,连个放商货的柜子都没有,空荡荡的一堵墙。

夏清舒回过神,望向掌柜,暗地里舒了一口气,但又有些埋怨掌柜打搅了他不得不面对仇富贵的时间,有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明明想做什麽事却拉不下脸,硬是要个人事物逼着才去做。

「没什麽,还有帐要算的吗?」夏清舒恐怕只有这时候才特别爱算帐。

掌柜都有些担心受怕,不知少爷是哪根筋不对,又有些欣慰少爷的认真,然而掌柜如此回道:「少爷,时辰也过午了,您去吃个午饭吧?」

夏清舒这时才确认算帐真的陪了他整整一上午,接受掌柜的提议把店交给掌柜後,找饭馆去了。仇富贵跟着夏清舒的後脚一起飘了出去,只飘在相隔几步之遥的後方,看上去是没打算与夏清舒并肩而行。

夏清舒不禁想着,他们彼此到底是尴尬还是在互相赌气?

到了馆子,夏清舒要了间包厢,好在仇富贵跟了进去。

夏清舒点了好几道菜便将店小二打发出去,倒了一杯热茶轻啜着。

仇富贵也不好继续离夏清舒一段距离,平时就算只有夏清舒需要吃饭,用餐时他们几乎是相对而坐,此时若做出不同的事,恐怕夏清舒会开口一问吧。问了还不打紧,就是更增一分尴尬,但仇富贵更害怕夏清舒若是不问呢?他们之间的尴尬究竟该如何解?

仇富贵尴尬地坐在夏清舒对面,到底是不是真的坐在椅子上也不清楚,但在夏清舒眼里仇富贵就是坐着,也许是仇富贵做个样子,也许真的能坐到些什麽,偶尔夏清舒也会有种错觉,仇富贵坐在肩上有点儿重量。

夏清舒默默地喝着茶,一不小心就陷入思考专注在「仇富贵究竟能不能坐在椅子上」这种琐碎的事情上,也许想逃避某件事情时,什麽无聊的事儿都能觉得有趣了那麽一回。

过了一段时间,仇富贵终於打破沉默,率先发话,风一般轻地问道:「昨晚上哪儿了?」

夏清舒愣了一会儿,看向仇富贵,仇富贵像是什麽事也没发生,淡然地看着他,他一口怨怼之气打从一处来,好似昨夜他们的吵架根本不值一提。

「花街。」夏清舒哼了一声,撇开头说着谎。他说这话没用什麽脑,就是最直接的反应,他就想气一气仇富贵,要是能让仇富贵吃味就好了。

仇富贵沉默了一阵,之後又开口,不似以前的碎念及不悦,仅是淡淡的一句话:「那麽今晚回家吗?」

夏清舒气结,胸口堵着一口气,吐也吐不出来,吞也吞不下去,怒目圆睁地瞪着仇富贵,回道:「不回!」

「哦,知道了。」仇富贵轻轻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夏清舒愈想愈觉得心中委屈,就连鼻头也有些酸意,他想现在就去找老道士将这股不快吐得一乾二净。心中的憋屈无处可诉是最痛苦的事,但他也只是压着这股气端坐着,和仇富贵大眼瞪小眼,等着他点的一桌菜。

菜来了便食不知味地吃完了,完了便回去继续麻木地处理其他的事。夏清舒就这麽一直熬到了关店的时刻,店里也只剩下夏清舒与掌柜,还有平凡人看不见的仇富贵。

夏清舒双手一举,像是发泄一整天心中的不满,高声喊道:「逛花街罗!」

掌柜莫名其妙地看着夏清舒,他不知道少爷发什麽颠,不是听说很久不上花街吗?又怎麽有人上花街还喊得活像是怕别人不知道,哪个上花街的不是偷偷摸摸的,就算不是偷偷摸摸也不会如此高声欢呼,毕竟不是什麽正经事。

掌柜摇摇头看着夏清舒奔了出去,他已经很习惯留下来关店了,早上开店也通常是他开。掌柜只当作夏清舒压抑久了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他叹息了一声,人不成佛无法无慾求。

夏清舒确实需要发泄,他就是不喊给仇富贵听不舒畅,他虽然岁数数来也快二十了,闹小孩子脾气还是常有的。

夏清舒没有去看仇富贵是作何反应,他不想知道,他怕仇富贵听得如此仍是没有半点反应,那只会徒增他的难过。

因此夏清舒错过了仇富贵脸上写满的复杂及心痛得难以自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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