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田无人耕,耕开有人争。这句话用在叶春娇身上,再贴切不过。
杨谦的出现,不期然释放了曾翟南的醋意。经过赵浩然一番引导,他终於意识到这份潜伏的情感。或许自卑心作祟,他不敢主动向叶春娇表白,更别说与杨谦正面交锋了。
对爱妻提及此事,赵浩然感叹朽木不可雕:「这家伙的长进只流於表面,遇到关键时刻他就畏首畏尾。」
「真可惜,其实他很有机会的。」
「何以见得?」
「那天如霜对着翟南有些不规矩,阿春瞪得眼睛快喷火了,王爷没瞧见吗?」
赵浩然当时忙着教训如霜,正好错过这一幕。如霜试探杨谦时,他反而对叶春娇冷静观望的态度有些不解。如今两种反应对比之下,他总算解了疑惑。
「原来是郎有情、妾有意。襄王经已醒悟,神女恐怕还後知後觉。」
让有情人成眷属一直是他身为官媒的宗旨,既然他们两情相悦,他自然会设法成全。心意已决,他也想听听夫人的意见。
刘采薇知道他顾虑杨谦的感受,於是道出心中想法:「杨公子对阿春诚意十足,论风度人品也比翟南略胜一筹。但他举止过於端方,日後未必习惯阿春大喇喇的性子,反不如翟南和阿春相处得自在。」
他点头称是,所以计划第一步的目标是杨谦,要让他见识叶春娇的真性情。
曾翟南的视线随着叶春娇搬货的身影,在货仓和门口之间游移数次。好不容易酝酿足够的勇气,他朝她喊道:「阿春,你停一下!」
「干嘛?我工作又惹你不顺眼了?最近一直找茬!」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说。」
卸下肩上的重物,她一阵风似地坐在他面前,好奇问:「什麽事?」
他深呼吸,一鼓作气道:「我不想你嫁给杨谦。」
她瞪大眼睛:「为什麽?」
犀利的目光令他再而衰:「因为我……我喜欢……」
「喜欢什麽?」
迫切的追问使他三而竭:「我喜欢吃牛肉面。」
叶春娇用力推他一把,笑骂道:「你很空闲是不是?这样唬弄我!」
他扶额叹气,恨自己没用,不过三个字也说不出口。
看不惯他短吁长叹,她试探道:「怎麽,想念你的如霜姑娘了?老实说,你们是不是有一腿啊?」
「说得真难听,关你什麽事?不是说午休要和某人逛市集?还不快去!」
「不问就不问,谁稀罕!」
这人的脾气最近变得古怪,动不动就找她吵架,还是远离他为妙。她不再搭理他,举起木梳理顺发丝,准备出门约会。
走出店面,恰好有三名汉子迎面而来,叶春娇与他们打了照面,隐隐感觉来者不善,立即随着他们折返。
三人冲进店里,大声嚷道:「张金发出来!」
午休时间,店里暂停营业,掌柜也出去应酬了,只剩下几个夥计准备关铺吃午饭。最年轻的小夥计打着哆嗦道:「老板出远门谈生意了。」
「还真会躲!叫曾翟南出来!」
喧闹声将曾翟南从仓库引了出来。见来者个个凶神恶煞,他故作镇定,礼貌询问他们的来意。
「张金发欠我们赌坊一千两银子,你是担保人,快还钱!」
曾翟南大感荒谬,他舅舅虽然贪财,但为人保守,从不参与此等投机活动。
「各位是不是搞错了?我舅舅从不赌钱,也没叫我做过担保人。」
带头那人立即亮出借据,朗声道:「白纸黑字在此,休想抵赖!」
他仔细看过借据内容,再端详下面的盖章,的确是舅舅的没错。不过,担保人那栏指印是黑压压的一个椭圆状,根本看不清纹理。
「这不是我的指印。」
「岂有此理,那天墨蘸多了现在就不认了?」
「真……真的不是我。过两天我舅舅回来,你们再与他对质。」
「废话少说,老子今天就要收到钱!」
听到人家要抢钱,曾翟南患起此地无银的毛病,他背部挡在钱柜前,摄懦道:「店里没有那麽多钱。」
那三人一把推开他,亮出各自的武器,正要撬开钱柜。
「住手!」
翟少有难,第一个打救他的人自然是叶春娇。其他人看着流氓手上的长剑大刀,早吓得不敢喘气。
「老板不是还钱了吗?你们真健忘。」她想曾翟南打个眼色:「翟少,快去把收据拿来。」
「收据?」他搞糊涂了,明明没有借钱,哪来的还钱收据?
「笨蛋!」她对他耳语一番,他终於会意,立即照她的意思去办。
叶春娇叫人奉茶招呼他们:「你们等一下,他东西常乱放,找收据需要时间。」
茶喝了好几杯,三人耐性渐失,还好他及时拿着「收据」出来了。
「写张收据干嘛那麽久?」她低声责问。
「烘乾需要时间的。」
她把借据扬到他们面前,得意道:「看清楚了,收据在此。识相的就给老娘滚蛋!」
「岂有此理!」流氓老大指着收银人那栏黑压压的指印:「胆敢冒充老子的指印!」
她毫不畏惧地学着他的语气:「怎麽?墨蘸多了就不认了?」
「放屁,墨迹未乾根本是刚印上去的!」
果然,那黑圈处隐隐透露着水迹的光泽,显然是曾翟南烘乾得不够彻底。
屋内有人忙着应付恶霸,屋顶亦有赵浩然和李少其透过瓦缝在静观其变。毋庸置疑,这出流氓诈骗案自然是赵浩然精心策划的。
扮成恶霸老大的王府侍卫假意挟持曾翟南。
「快还钱,否则要了他的命!」
王府侍卫依照王爷指示,故意犯下低级错误,宝剑不出鞘而架在曾翟南脖子上,好让叶春娇可以轻易上演英雌救憨男的好戏。
见翟少被挟持,叶春娇早已乱了方寸,直嚷着要他们别乱来。那侍卫只好使劲晃着自己的剑,希望她及早发现这个破绽。
哪知,英雌迟迟未出手,一阵腹痛令得侍卫自行松了手。他的另两名夥伴也按住腹部直喊痛。叶春娇像是预料中的事,吩咐店里的夥计捉住他们。
叶春娇得意道:「你们刚喝的茶,放了老板出恭不顺用的药。」
原来她一直不动手是在拖延时间,等他们泻药发作。
「姑娘让我们上了茅厕再说吧!」他们的肠子早已被绞得十万火急了。
「先把话说清楚,老板有没有欠你们赌债?」
「没有没有,是我们看曾公子善良,才打了歪主意。」
「他妈的,看我们翟少好欺负是不是?」
她赏了他们一人一巴掌,意犹未尽还想再来第二回。
李少其奉赵浩然之命赶来救人。他假扮经过,路见不平道:「这三人让我来教训,保证他们不敢再来捣乱。」
话音刚落,他火速拉着三位同僚离开,当务之急就是为他们寻找方便之地。
他们狼狈的模样令得她心里舒畅,她用力往桌子一拍,痛快道:「敢在老娘的地盘撒野,真是自寻死路!」
「嘘,别说了。」曾翟南低声提醒她。
「怎麽,你被吓傻了?别怕,老娘会一直罩着你。」
他悄悄指着门口,再次提醒道:「快闭嘴、快闭嘴。」
「胆小鬼,老娘才不像你……」
她边说边往门外望去,原来杨谦一直站在哪里注视她!她暗叫不妙,千年道行毁於一旦,好不容易在他面前守住仪态,如今全破功了。
「杨公子……」她试图解释什麽,却又想不出一个说法来。
杨谦反而大方走了进来。他面上并无愠色,说话也客气如昔:「叶姑娘可否随我外出一趟?我有事与你谈。」
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默默尾随他,忐忑不安地等他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