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同前台小哥所说,李豫堂连着好几天都没有遇见如春鸣。
问前台小哥招待的是谁?答案都是一成不变的「田家大公子」。
是说这田纪文也真是勤劳,每天每天的来,李豫堂是一天也没能见着如春鸣。
不过田纪文虽然是爱流连这烟花柳地,喜欢捧戏子,但这人却是出了名的薄情,没有谁被他看上会妄想被他赎出去的。所以日日见如春鸣的用心是为何,可真是令人费解。
有了田纪文,李豫堂每天到香兰堂,每天都见不到人。
到後来,李豫堂还没走到香兰堂门口,前台小哥远远的看到他,就对着他挥挥手,告诉他如春鸣今天又有客人。
但此举显然没用,李豫堂一看到前台小哥的动作,只会更故意地往里走。
前台小哥翻了个白眼,转身到了杯茶给李豫堂:「李先生我说您这是在干嘛呢?也不是要找相公,就找如老板一个人,您不是真的对我们如老板有意思吧?」
其实就前台小哥来看,李豫堂每天像堂子跑的举动也是令人费解。当然,李豫堂自己不这麽想,绝对不可能那麽想。
才不是为了如春鸣。
他不禁在心里说着,找如春鸣不过是个藉口。
「你会不会想太多?我也不完全是找他。」
「您总不是特意来找在下吧?」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绝对不可能。我既不是为如春鸣来,也不可能是为你来这里,我是正常的男人。」
前台小哥「呵呵」一笑,正要说什麽,一眼瞥到门外,飞快得闪身出了前台。
李豫堂挑挑眉,心想不会又是清芙蓉吧?转过身一看,他立刻就想逃了,同时想着自己怎麽就是学不乖,知道见不到人立刻离开不是很好吗?为什麽要逗留呢?
「李中校?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
「你也是啊,陈老板。」
李豫堂脸上挂着笑容,眼底满是生无可恋。
「之前见到你就想着要请您吃饭来着,今天终於是见到你了。」
「是这样吗……?哈哈哈……」
之前就想过千万不要在这里遇到认得他的人,想不到今天就撞上了一个,该说今天不顺吗?
虽然李豫堂心理烦躁的想骂娘,但还是挂着笑容,陈老板自然也不会知道他的心理活动,热切地邀请他务必赏脸和他吃一顿饭,两人聊一聊,交个朋友。
鬼才想和你交朋友!
当然,这内心的呐喊是不会被听到的。陈老板又是地方上不小的人物,李豫堂实在是不好拒绝,心里虽然无奈,还是被拉去一起吃饭了。
陈老板到香兰堂来,肯定不是要和相公单纯聊聊的。
他叫了两个眉清目秀的小相公,一桌子的酒水、果乾、冷菜。两公小相公随侍在侧,一个不由分说地就往陈老板的腿上坐,另一个又是喂菜,又是倒酒的,殷勤地不行。
要是两个小相公是妓女,李豫堂还觉得没什麽。但那可是两个少年啊!男的!男的!这就让他感到非常不舒服了。
李豫堂就闹不明白了,一个男人喜欢另一个男人,或是说,不到心理两情相悦的喜欢,但喜欢和另一个男人有这样亲密的接触,到底是因为什麽?这种心理他不懂。
不过同性恋这个词他还是知道的,毕竟李豫堂喜欢西洋的东西,所以他老爱穿西服,关於一些西洋传来的词汇他还是有所了解。同性恋,不就是病吗?为什麽嘉庆道光的时候,人们可以那麽热衷於逛堂子这件事?
对坐在陈老板对面的李豫堂而言,这场景根本是折磨!
他看了陈老板一眼,受不了的埋头吃东西。
因为觉得看起来实在太让人不舒服了,加上他满心的不愿意,李豫堂的脸色不禁难看了几分。
陈老板见状哈哈一笑,拍拍身边两个小相公:「你们两个,怎麽能把李中校撇在一边呢?水庭,去,去陪陪李中校。」说着,还真的要让身边那个不断喂菜倒酒的小相公过来。
小相公对着李豫堂嫣然一笑,嗲声嗲气的柔声说:「李中校,多有怠慢,您别在意。」
李豫堂当下一个激灵,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他真的不好这口,微微的往椅子里缩了缩,要不是大男人得顾虑形象,他大概就夺门而出了。
听如春明说了一个多月的京剧,李豫堂记得,如春鸣曾严肃的正色和他说过无数次:「男旦最忌戏里戏外不分,私下里不带女气方显主贵!听懂了吗?」。
虽说如春鸣的目的是让李豫堂记住他不是个娘们儿,但却也帮李豫堂正了观念。
男旦在戏中本就是扮演女子,或是大气端庄,或是野蛮放荡,或是风情万种,但那终归是戏里的形象。回到生活中,他们依旧是铁铮铮的男人,不想被人错认,若再露出戏中女子的媚态,多会为人诟病。
而李豫堂其实也不太知道「真正」的相公堂子是怎样的,他遇过的相公也就如春鸣和清芙蓉,两人都恪守不带女气的守则,从未露出那种媚态。
李豫堂抽抽眉角说:「不用了。」
小相公愣了一下回头看了陈老板一眼,看到陈老板示意他坐在李豫堂身旁,便乖乖的坐下,脸上还是一副巧笑倩兮的样子。
「李中校,我觉得这两个小相公还是不错的,不满意吗?」
李豫堂忍住揉太阳穴的冲动:「真的不用,别在意我。」
「哎,那怎麽行,如果您哪个都不喜欢,那您尽管叫条子没关系,前都算在我头上就好。」
「真的不用。」李豫堂强调。
「李中校不用跟我客气。」
李豫堂是不知道陈老板再想什麽,这麽坚持让他叫条子,但他的不想叫。可是要是就这样说自己不好这一口,对方问起他来堂子是为了什麽,这他可不好说。
他立刻转了一个话题道:「陈老板是这里的常客吗?」
「是啊,常常来呢。」
「这样吗?有多常呢?」
「这个嘛……不一定呢,他们有戏的话,下戏了就来这儿。像今天是碧树的戏,对吧?」说完朝着腿上的小相公暧昧的一笑。
「是的。」说完娇羞的槌了陈老板一下。
看见这个情景,李豫堂狠狠的打了一个寒颤。
陈老板和腿上的小相公调笑着,补充道:「当然,想他们的时候也会来呢。」
虽然罗宋均总是跟他说,所谓男风,中国自古皆有,但他真的接受不了,也无法苟同同性恋这种事情。
再说了,一个五十岁的秃头大叔和一个十二岁的精致少年打情骂俏的景象,他实在是看不下去,无法接受。他心中默念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忍住不在脸上露出不适表情的冲动。
李豫堂身边的小相公水庭到了一杯酒,殷勤地送到李豫堂的嘴边:「李中校,喝点酒吧。」
李豫堂看了看酒,又看了看拿着酒盏的水庭,最终还是拒绝了他。水庭若是个女子,他也就接受了陈老板的一番美意,但少年他真的无法接受。
「李中校你别看他们俩年纪小,虽比不上如老板,却也是不错的了。」
他身上的碧树听了心里很是不快:「又说人家比不过春鸣。」
「如老板唱得确实好,不是吗?」
「就算这样,你也别拿人家比跟他比!」
「好好好,不如你给李中校唱首『思凡』怎麽样?」
碧树「哼」了一声,扭着腰离开了陈老板的腿,绕了小圆桌半圈站到了桌前,准备表演这首《思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