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另一波庆宴
在战场上的庆功宴不过是粗略，此时回到吴郡才是货真价实的大庆宴。
康嘉倩不安的依在虎娘身旁前行，她身上套着制式的衣裳，浑身沾满尘沙，再加上她本就细短的头发，看起来就像个初次随军出征的男孩儿，与军队一同穿过满是欢呼人潮的市街。
此时康嘉倩因为军医的判定，左臂依旧被被木板固定、以布料吊在胸前护着。面对市民的热烈欢迎，不适应太多人群的她很想抱着自家娃娃，但此时娃娃早被甘宁收去，差人将军议资料与娃娃都先行运回府。感觉有些委屈的她没能抱着娃娃，心底慌恐简直是一层层往上叠加，任由虎娘不时舔舐她脸庞安抚他情绪。
只是康嘉倩不知道，在市井百姓眼里，她真切像个随军浴血奋战过的小兵，身上伤势许是这行列中受伤惨烈的其中一人。虽然不知道康嘉倩是何人，但百姓们只会知道、这样伤势只代表这年纪轻轻的小兵曾努力奋战，一个个的眼神除了敬佩，格外也多上些许疼惜。
乱世造就英雄，以千人屍万人骨去造就，血流成河、伫立於最後的人才能掌权一切。
好不容易随着列队踏入兵营，甘宁看准她位置，策马上前、一把将康嘉倩抱上马匹：「走走走，咱们还得直接去一趟宫廷啊！」
「哈啊？宫廷？」
「今夜可要大肆庆功，怎麽？不想去了？」
「等等等、我没那身分资格进去啊！」
「哎、忘了我说过帮你讨赏麽？」
「难道——」
「主公说啦、至少能让你在旁院与女将们一块用餐，郡主她也可期待了。」
但当天夜里，完全没人能阻止孙尚香和孙权喝疯。
被好生洗漱打理的康嘉倩，穿着淡橘色的曲裾深衣来遮掩伤势和包紮处，不过这曲裾深衣也被康嘉倩稍许要求了一件事，就是下摆不能贴身、必须要宽松好动。她实在没办法在左手被固定、浑身满是伤的状态下，还要在宴会场与大家一样跪坐用餐啊！
正因为康嘉倩的要求，恰巧让她能够有一线生机逃离宴会战场。
没错、简直是战场。康嘉倩完全是以避难概念的提着裙摆逃出，就怕孙尚香一边放声大笑的一边灌自己酒。
首先被灌倒的受害者是姐妹花大小乔，其实看着眼前传说中的三国知名美女其二，康嘉倩真心觉得啊不就经典日系美少女。
从外貌看就是两位肌肤白里透红、眼睛大又灵动，睫毛纤长的精致美人。而且个性上呢，一位是知性型的温婉姐姐，另一位则是俏皮淘气的活力妹妹，无论外貌还是个性，其实也跟三国无双的设定有几分相似。
不过两人都是很聪明的女子，知书达礼也通晓文学和兵法，虽然——姐姐十六岁，妹妹十五岁。
好的，两个全都得喊对方姐姐。
嗯、是美人、文学造诣高、两个都还会弹琴奏乐，目前上完全没有会招人讨厌的表现，典型没本事就攀不上的极品好女人，而且还没满二十。
而这两位知名美人一看到自己就凑过来关爱，才跟自己笑谈不过几句，就被冲过来催人一块喝酒的孙尚香打岔，搂着大小乔就是一杯接着一杯的灌。
虽然很跟着喝看看古代酒水味道，但康嘉倩很明白没东西垫胃就喝酒会伤身，因此她以肚子饿为名先努力扫荡桌上美食，回过神就看见大小乔已经被孙尚香灌得双颊发红，身体微微地轻晃，摆明不胜酒力快要睡着。
发觉手边猎物倒下，孙尚香闪闪发亮眼睛转向在旁惊恐至极的康嘉倩。若不是中途离场一会的练师及时回来，滑垒挡下孙尚香，否则康嘉倩定会被孙尚香一个扑抱锁颈、开始灌酒。
只是练师这一挡也明显挡得很是吃力，转头就是高声喊着快逃。
得到指令的康嘉倩自然是抓起桌上肉包咬在嘴上，乖乖提起裙摆朝外奔逃，练师都快挡不住的情况下不能指望在场侍女啊！对不起啊侍女们！在内心确定孙尚香的酒品肯定会连同周遭侍女也不放过，康嘉倩沉痛着一张脸向外奔逃。
想当然尔，男性武将这边也是喝酒喝到疯。
两边、都喝疯了——
在逃亡路程中撇眼看见那个拚酒大会，瞪大眼的康嘉倩简直无法理解这种玩命灌酒法是怎麽一回事，尤其是看着带头灌酒的人是孙坚和孙权，康嘉倩更是确信孙家人的酒品万分恐怖。
这种灌法真的不会出人命吗？真的不会嘛！不是才开始两三小时嘛？地板上这些四五个足够把她塞进去的超大空瓮——全是酒罐子啊！
惊恐之余，康嘉倩突然惊觉主殿的宴会厅里没看到最该在中心闹腾的家伙。
欸？甘宁呢？深感不对劲的康嘉倩瞪大眼，愣愣看着宴会中央明显少了一些人。吕蒙和几位还算好认的将军已经被灌得东倒西歪，但至少以自己认识的人来说，少了甘宁、陆逊、凌统——孙策跟周瑜呢？
啊、看到了看到了，原来周瑜大人是去把小乔抱回去啊。攀在门板边向内窥看，本来还纳闷孙周两人去了哪，但一个转头就看到周瑜和孙策刚从旁院走出，手里各自抱着自家老婆要离开宴会场。
孙策音量不小，就算距离稍远都还能听见他嘟嚷着想再喝一些，说是这样说，目光却紧紧盯在大乔身上，随後无奈的笑叹直说要周瑜下次陪他喝个够。在他身旁的周瑜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摇摇头，一副极度包容孙策这般耍赖的模样，手里明显将小乔抱得更紧。
好的、无论是哪种ＣＰ都是宠溺满点，康嘉倩顿时感觉自己好像被塞了满嘴狗粮，甜得有些发腻。
「你、在这干嘛？」
「嗷！那个——啊咧？凌、公蹟大人？您喝醉了？」
「谁跟你喝醉！我清醒的很！」话是讲得中气十足，可是凌乱步伐却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康嘉倩下意识的迎上前要撑住凌统，却忘了自己左手还没好，差点被跌坐下来的凌统给压在地上。对此她只能一只手拖着凌统将他又拉又推的，好不容易才把凌统带到门板边坐下。
还被凌统抓着衣摆、被迫听他埋怨了好半晌甘宁那浑蛋干过什麽，语气中满满的愤怒。眼神死透的康嘉倩一边听一边啃肉包，无奈的直摇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
就这样的，康嘉倩也只能用温和语气哄着凌统，直到凌统倚靠在自己肩上，嘟哝到完全睡着。
「看来大家真的喝得太疯了……压力有这麽大吗？」将摆明没有自理能力的凌统、交付给带着薄毯前来接手的卫兵，环顾周遭的康嘉倩忍不住放声一叹，她以前是很常处理自家老爸工作不顺心就酗酒，但连到这古代也能适用好像不太对吧？
至少自己没让凌统继续发疯也是好事，喝醉酒的人会干出什麽完全未可知啊！想到这，康嘉倩猛然想起还有两人仍没有出现在宴会厅里，就连守门的卫兵也不知其去向。
通常喝醉的人应该不会跑得太远，一边这样想的康嘉倩在旁侧花园缓步游逛、顺势搜索一下那些喝醉酒的武将位置。
至少在孙尚香喝疯之前，康嘉倩可是有好好地吃饱喝足，现在这样闲逛兼搜索正好消消食。那——如果是甘宁的话，会不会因为喝酒发热就想游水降温啊？这天气这麽冷，应该不可……能。
「人说那是乌鸦嘴，可我这怎麽脑子一想就……」扶额默看着池子里迅速游过的身影，即使昏暗，可看着岸边被褪下的衣物、还有最顶上那颗被月光照得闪闪发亮的大铃铛，康嘉倩已经什麽都不想说了。
眼神死透的康嘉倩通报卫兵协助，几乎是半哄半骗才把喝疯的甘宁哄到靠岸，卫兵也看准时间上前帮忙把人给拉上来、换上乾净的衣裳就扔去客房安置。一整晚下来她简直是安全机制，藉由自己曾经看过的三国史和无双去推测这些武将个性、他们可能去哪，把喝疯的大家一个个安置到安全位置。
此时的康嘉倩总觉得三观正在崩坏中，虽然符合该人物行径，只是内心还是……很想、咳血。
「好的……基本上大家都安置的差不多，现在还剩下谁没在？陆逊吗？甘宁既然跑去游泳的话，那陆逊大人不就——糟糕！」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非常危险，但可能性却高到爆炸时，康嘉倩提起裙摆狂奔，最终在花园一角用身体冲撞了真如她所料差点纵火的陆逊与另一男子。
「就算是喝醉了，这也太夸张了啦！」康嘉倩用着完好的手抓住陆逊衣领猛摇，确定陆逊似乎稍稍清醒一些，转身去猛摇另一个人。还好陆逊与另一男子试图纵火的地方很角落，所以没有惊动到卫兵们。
康嘉倩默默看着眼前这两个清醒後乖乖跪坐反省的人，论身分她可没资格这样让他们俩跪啊！
此时的陆逊与另一人对於自己酒後行径感到非常懊恼，双手合十的恳求康嘉倩别把这事说出去。康嘉倩无奈的挑起眉，直说自己没那兴趣拿这威胁人，反倒是关心起陆逊是不是压力太大，忘了自己已经回城了。
「多少是觉得、没能在那时用上火计感到可惜吧……如果烧尽他们粮仓、兴许能更快……」如此陈述的陆逊语气温柔沉缓，温柔的让康嘉倩有些寒毛直竖。这人、是真的很想放火啊！超级想的那一种啊！
经由陆逊的介绍，康嘉倩也顺势认识在旁的另一男子、朱然，从两人言谈中康嘉倩大致能确认一件事，这两个肯定是会名留青史的孙吴纵火狂二人组。
尤其是探讨起如何更快燃起熊熊火势这点，这两人一副摆脱酒精束缚的精神模样、眼睛闪闪发光的越讨论越起劲，最後完全是康嘉倩先劝着说回去房内在聊比较好，这两人才从花园开始移驾。
兴许是有康嘉倩的协力，卫兵们也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少数几个比较热情的卫兵趁没旁人在，小声的感激康嘉倩帮忙找回这些将领，不然每次开宴会总是战战兢兢、又不能随便离开岗位追上去，每个人都怕极会出乱子。
「以前都是周泰大人帮忙管制情况，但今日周泰大人似乎真切需要休息，似乎没在宴会厅内一块饮酒啊。」说到总会帮着卫兵掌控宴会状况的周泰，卫兵们脸上的敬佩很真切，一个个嘴里都说着周泰的好。
「啊！真是的、一说起周泰大人可就忘了……喏！康姑娘您也快快回去歇息吧，时候也不早、我等会好好顾着将军们的！」
「就算这麽说……」
实在说不出来，自己根本不知道被安排的房间在哪儿啊。刚被打扮好、就被甘宁一把拉去宴会场附近的凉亭等开场。而且甘宁这人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麽，将腰上代表威震八方四海的大铜铃取下一颗、用他头上赤红头带绑在康嘉倩手腕上，不许康嘉倩随意拿下。
回忆起甘宁给自己绑上铃铛时，他的脸色似乎格外放松不少，抱人的力道也远比之前用力几许，让康嘉倩也不由得有些纳闷为什麽甘宁要为自己做到这样。
摸了摸被宽袖藏匿的铜铃、沉甸甸的重量让康嘉倩想起甘宁总挂在自儿肩上的臂膀，这算是、宣示我算他在管的吗？康嘉倩不甚确定的猜想着，不知不觉间走回到当时甘宁带她去的凉亭。
这时候的月色十分明亮，花园也被月色染上一片银辉，总感觉这般画面有些梦幻。
康嘉倩笨拙地抓住绳索，让自己爬上凉亭中央悬挂的藤椅欣赏花园，比起早早入睡，她还想再多看一会这月色。将身子缩在藤椅上轻轻晃荡，康嘉倩抱膝倚靠在藤椅上，静静看着月色轻哼小调。
对於未来，还有很多很多事情值得她思考与迷惘，康嘉倩一边轻哼，脑子里全部都是自己应当怎麽努力的安排，她要学的、还有很多很多。
「太晚了。」
「嗷！」
「你、帮了不少。」像是有些抱歉吓到康嘉倩，男子缓缓走出阴影处，垂眸看着缩在藤椅上的康嘉倩，伸手轻轻拍抚她的发顶：「辛苦你了。」
满身刀疤战痕的男子微微眯起眼，嘴边上扬的弧度将这一身冷厉给软化，吐出的嗓音沙哑沉缓、格外具有磁性。
「大家、不让人省心。」彷佛对於每次宴会大家都会喝疯感到无奈，男子阖上双眼，轻声叹息後再次拍抚康嘉倩的脑袋瓜顶，就像是在称赞孩子乖巧那样，语气更是温和几分：「你、做得很好。」
「欸……所以您是、周泰大人吗？」
「嗯……周泰、周幼平。」
「那、幼平大人怎麽会在这？」
「漏网之鱼。」周泰指了指瘫软在後方地上、不知何时又跑出来闹腾的甘宁，看样子是被敲晕了、肯定是被敲晕了对吧？康嘉倩无法理解喝醉酒的甘宁怎能这样反覆蹦起来惹事，前面不是在被带回去睡的嘛！
「他……得抓三次，但敲晕的话……一次。」
我到底听了什麽，康嘉倩虽然很明白对於这些武将一刚开始的幻想早就破得差不多，可是现在这一波简直是哭笑不得。
「走吧、带你……回房。」
单手扛起甘宁的周泰向康嘉倩伸出手、面对周泰的手，康嘉倩有些受宠若惊，但她乖乖搭着周泰的臂膀跳下藤椅，随着周泰前行。即使周泰一路上不再多说什麽，这份沉默却不显得尴尬，而是能全然信任那样，康嘉倩意外着这份踏实。
只是康嘉倩步伐不够大，总得稍微小跑步怕自己追不上周泰的大步流星。
细听身旁人细碎足音、腕上铜铃因为试图追逐自己而振出笨拙的叮铃当啷。周泰任由康嘉倩偷捏着他袖口追逐他步伐，算是小小捉弄一下康嘉倩吧，少有坏心眼的周泰嘴角微微地扬着弧度。
随着周泰的脚步，康嘉倩来到似乎是相当上品的客房处，在旁的婢女们一见到周泰纷纷弯腰行礼直呼周泰将军，但那些婢女没一个敢与周泰对上眼，似乎相当畏惧於周泰。
周泰似乎也不甚在意，迳自背着甘宁丢到其中一间房的床上。
「她、可有安排？」他沙哑且沉缓的声音彷佛极带魔性，不怒自威的凌厉双眼扫向一旁婢女，彷佛感受到目光正注视自己，婢女双肩微微颤抖，慌恐地说会帮忙带路前去另一客房。
「今天可真谢谢周泰将军，不然我就惨啦！」无论是甘宁的事情，还是今晚要能睡哪儿的事情，有得人解除危机，康嘉倩开心地笑着道谢。
或许是因为康嘉倩这率直的笑靥，周泰如刀刻般的薄唇拉起一抹弧度，这番浅浅地微笑让他的气势多少有所和缓：「不必、多谢……早点歇息。」
「好的——多谢周泰将军挂心。」感觉得出来周泰似乎心情不错，康嘉倩也开心地回答。此时在周泰眼中的康嘉倩就像一只特别快乐的小狗，若能看得见那小尾巴，兴许也正如她的笑容般开心地猛摇吧。
「记得、上锁，还有窗。」左右扫视环境一眼，周泰似乎仍不太放心地嘱咐道。
「欸？」
「姑娘家、要小心。」一听那傻呼呼的疑惑声，这让周泰抿起唇瓣，神情严肃地指了指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甘宁，摆明就是即使敲昏甘宁也不能全然放心的意思。
「噢……看来甘宁真的在某些层面上很恶名昭彰啊。」自己已经深深地体验过了这人发起酒疯是何模样，所以这句话说起来，康嘉倩不免得各种心头哀伤诉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