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新生命》
「…克、帕特里克!」提姆保叫着自己身旁的友人,「已经到了,该下飞机了。」被称为帕特里克的男人原本正看着机舱窗外发呆,被拍了拍才缓缓回头拉下自己已经盖住眼睛的灰色连帽外套,看到服务员也在看着自己後报以一个微笑,空服员却又羞红了脸,一旁的提姆不以为然的推了他一下,做了个手势,「我们该下机了。」帕特里克跟在提姆的身後要离开,另一名女性空服员递过了一张小纸条。
「雪莉?」帕特里克接过看了上面的字轻声念着,「很美的名字。」那名女性也报以一个微笑後又继续她自己的工作。
「耳鸣还在继续吗?明明应该待在医院,医生发现你提早出院一定会火大,这次你伤得不轻、身体又出现异常,他大概恨不得把你捆起来解剖了。」两人走出海关,提姆走在帕特里克右侧说道。
「没那麽严重,又不是真的听不见了。」
「明明刚开始连路都走不稳就别逞强了。」
「你也让我炸一次看看就知道我为什麽走不稳了。」帕特里克眼角一挑,嘴角勾起一个不怀好意的弧度。
「刚刚那是电话号码?」提姆咬了一下舌头便转移话题。
帕特里克拿出刚刚的纸条看了看,递给了提姆,「对,你有兴趣吗?跟你前任是同个类型的,你喜欢这种的?」
提姆的脚被自己绊了一下,「你什麽时後看到的?」
「之前在楼梯间看到的,不想被人发现的话就不应该在公共场所吵架吧?那一巴掌可真响,难为你回来後一点痕迹都没有。」帕特里克毫无同情的说出自己当时所见。
「我希望你当成完全没见过,」提姆揉了揉脑袋表现出满脸的疲惫,「你昨天才刚醒来又赶着回来,身体撑不撑得住啊?」
「都是小伤而已,道上的人哪有不受伤的。」
「就算你觉得没什麽,我现在却时差很严重,」提姆有气无力的说,「好想看电影,之前的异形我一直没有时间看,伦敦的电影院还有没有播送?」
「都是前年的电影了,去买录像比较快,而且说是看电影,你之前不是一坐下就睡着了。」
「电影院的气氛不一样,那阵子都要累炸了,啊~要不是他们总找麻烦我已经看完了。」
「那就自己去找找,或许较旧的影院或是二轮片有,我自己也没什麽待在英国,你可以问林澜。」
「啊~那个嘴碎小鬼。」
「你先去外面等着,应该已经有人派车来了,我想去洗把脸。」帕特里克朝他挥了挥手,迳行走进了洗手间。
此时的厕所没什麽人,他掏出口袋的药罐倒了一枚,慢吞吞的扭开水龙头,就着水将药吃了下去,又泼了些水在脸上,抬头看见镜中的人冰蓝、赤金两色的瞳孔,精致的五官和现在看起来有些病态苍白的脸,单看来带着些傲慢,但是本人的气质冲淡了这个表象,在搭上张扬肆意的笑容,更替这张脸大大的加了不少分数,连路人都会想要回头多看一眼这名相貌突出的青年,拉下帽子洗脸时他顺手将浏海往後拨了拨,唯有额角有一条淡淡疤打破了这份完美,长发随意束成马尾,新长出来的发根是灿金色,和染成黑色的头发相衬起来十分突兀。
帕特里克·伊万斯,有着开朗善良的妹妹莉莉和一对律师父母,他们生活在一个有着特殊规则的世界,而帕特里克知道这些都是因为自己的妹妹是一位女巫,这里的人类被分为有魔法天赋和没有的人,莉莉为前者,而帕特里克自己则属於後者,也就是普通人类,在帕特里克过着普通的生活时他也晓得有一群异类正在以普通人会瞠目结舌的方式生活着。
在莉莉十一岁离家念书时自己也选择了截然不同的一条路,而後两人生活的世界差异太大,帕特里克的工作也不方便,以致连络的频率越来越低,一直到至今帕特里克也已经二十二岁了,两人上次的连络是半年前的事,而且最後还是因为意见分歧争吵结束。自己已经两年没有回来英国了。
帕特里克左手手指重复伸展握拳了几次,在机场外马上就看到熟悉的身影想向自己跑来,「帕特里克!」一个黑发黑眸的亚裔少女迅速的接近。
「林澜,」帕特里克在她快要触碰到自己前後退一步,少女也连忙止住自己的脚步,流利的中文顺畅的从他嘴里出来,「是你来接我们?学校还好吧?」
「我是和宿舍请假出来的,你好不容易回来我当然要来迎接。」林澜替帕特里克指引着方向,「呐,你的伤还好吧?」
「如你所见,我还活着。」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没事。
「但是总觉得怪怪的…」林澜开始打量,还刻意绕着圈子,终於惊讶的发现,「你的眼睛原本不是蓝色的吗?」
「大概上帝想在我身上多加点色彩?」帕特里克眨眨眼,一脸无辜。
「有本钱的人怎麽样都好看,用这张脸卖萌真可耻。」林澜脸上微红,握拳像是想要搥他。
「卖萌?什麽意思我倒是没学过,」帕特里克不在意的接住她的拳头,「我是伤患,对我温柔点,雷尔那边已经开始工作了?再让医生检查的报告如何?他自己的记忆有恢复吗?」
「身体情况良好,但是记忆还是没有头绪,」林澜又继续说:「国内的公司发展不错,你要多停留一阵子吗?。」林澜仔细观察帕特里克的表情。
「没什麽我一定要留下的事吧?不管在哪里我都是一样的工作,在国外更方便一点,」帕特里克略去一些奇怪的心理因素说道,「你还是好好念书,老爷子送你来英国可不是让你掺和在我们的工作中的,至少在你成年之前给我乖乖的回到学校。」
林澜一脸不满回应:「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可也没有成年。」
帕特里克扫了她一眼,用力揉了揉她的头,「我和你爷爷的生活不是每个人都合适的。」
两人走到一辆纯黑色的轿车旁,车上的提姆压下窗户,催促着两人上车。
「我以为你已经累得不想开车了。」帕特里克打趣的向提姆说道,「我还想跟你借支菸呢!自从医生没收我的最後一包香菸,这段时间都没再碰过,嘴里躁得慌了。」
「没有,」回他的是提姆的一个白眼,「我宁可疲劳驾驶也不想坐林澜开的车,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了,却在回到英国後因为车祸也太划不来了。」
「不是很顺利的来了吗!」林澜不满。
「英文程度变好了嘛!之前你可听不懂那麽长一段话,看来换环境还是有用。」提姆道。
而被拒绝的帕特里克还是坐上了车,从自己的背包中拿出魔方开始把玩,「玩了一年还留着,真是不腻,这有什麽好玩的。」林澜不理解。
「最近都是用武力居多,都觉得自己智商要下降了,你要试试吗?当作大脑训练玩玩。」
「不要,我从来都解不开这个。」
「那个写出攻略的男孩也跟你同个年纪而已。」帕特里克也不强求继续转着手上的方块。
「幸亏你路上没有遇到警察临检。」提姆看向那还未成年的少女,林澜朝他吐了舌头,在同学中算是高挑,但毕竟也只是十三岁的少女而已。
「那这张图纸交给你带给那位师傅,毛料已经请人送过去了,他知道该怎麽做。」帕特里克揉了揉太阳穴,放松姿态的靠进座椅,手上的动作还是没有停下来。
林澜接过设计图看了一眼:「这枚戒指长得真好看。」
「这叫扳指,说这种没水准的话,你爷爷会气哭的。」帕特里克翻了个白眼。
「就是瞧我没有慧根爷爷才送我来英国念书嘛!玉石什麽的对我来说都是石头而已,做成什麽形状也都只是装饰品而已。」
「小傻子,我们就是靠它赚钱的,不管是玉石、钻石也好金银珍珠也罢,只要有人想要就行了,」帕特里克对林澜说完就拍了拍驾驶座的提姆说道,「绅士,请你把我们的小姐送回宿舍,晚上和达维要去喝酒,我想先回去收拾一下。」
「你昨天才醒来,今天就要去喝酒?而且谁要送这个小鬼回去呀!」提姆听到这话马上就不满了。
「难不成作为老板的我送吗?而且你都说了,我是伤患,」帕特里克无视他的抱怨,「你就安分的工作吧,等这里的公司走上正轨就能轻松点,你也可以如愿以偿的回美国去了回美国。」
「你是说放你一个人在外面像疯狗一样乱咬人吗?」提姆从後照镜中看到帕特里克,满脸的不信任。
「我哥说你和那个男演员分手了。」林澜在他们可能吵起来之前赶紧换了话题看向帕特里克。
第一次听到这个这个消息的提姆一时用力踩了油门,车子瞬间加速晃了一下,车上的人都是一惊:「什麽?你有哥哥?帕特里克你…你喜欢男人?」
「我没说过吗?我有一个哥哥林柊,」林澜批评道,「你也真落伍,爱情是不分性别的。」
「不不不,我刚认识帕特里克的时候明明他是有女朋友的,什麽时候换成男人了?」提姆的表情显得十分尴尬,时不时的还偷瞄帕特里克一眼。
提姆自以为小心的行为都被帕特里克看在眼里,「放心,我还没有那麽荤素不忌,你不是我的菜。」
「也是,帕特里克的每一任恋人不论男女都长得极好看。」林澜打量了提姆後评价。
「…」真抱歉我长得普通。听着她的话,提姆不知道应该感到万幸还是生气。
「感觉有些可惜,看你们俩站在一起真的挺般配的。」林澜感慨。
「没什麽,本来这段关系就随时都可以终止。」帕特里克表情没有丝毫尴尬的回答。
提姆几乎是用歧视的眼光看向帕特里克了,「听起来真糟糕,好像在包养小白脸一样。」
「别把纯洁的友谊说的那麽污秽,除了资助了点钱我什麽也没有做,他也还是要自己工作,我可没有养废物的嗜好。」
提姆则是露出更不敢置信的表情,「什麽!你出钱了还什麽都没做,该不会是有什麽问题吧?之前那个下药爬上你床的女人你也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把人丢出去,欸—趁你现在年轻去医院好好检查,说不定还有救。」
帕特里克用力的踹了驾驶座一脚,「要不是你在开车,我已经把你扔下去了,那时我可一步可都不能走错,更不用说凭空冒出来的真爱了,我那时是失忆,可不是失智。」
「现代柳下惠啊~」林澜八卦的看着他,「帕特里克你没有对谁心动过吗?」
「有,」帕特里克并没有看向她,而是玩着自己的魔方,但是回答倒是意外的乾脆,「但对方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呦~第一次听到你说泄气的话,看来是拒绝得狠了。」
「你的同情心呢!」林澜生气的掐了提姆一下。
「嘶…我正在开车!」提姆缩了一下手臂,「你也太差别待遇了,他调侃我的时候怎麽没见你阻止。」
「你当然跟他不一样,我家乡有一句话是『亲疏有别』,帕特里克是我爷爷的兄弟认可的接班人,我也把他当成哥哥,你当然不能跟他比。」
「我这次真後悔跟来英国,早知道你会在我就不来了。」
林澜忽略他的抱怨,开始给帕特里克提意见,「你真的被拒绝了?有去问过本人吗?说不定是你自己太没有信心。」
「他还会缺少信心?」提姆在一旁嗤笑。
「反正最糟就是现在这样了。」帕特里克眼神一瞬间陷入空茫的状态。
「最主要还是你的诚意了不是吗?我之前在餐厅看到有人求婚,那可真是…」滔滔不绝的叙述着各种八卦,直到提姆终於受不了了,让她赶紧闭嘴,不然就要将她踹下车,而帕特里克就只是坐着听他们说话,手指隔着手套缓缓在左手大拇指的地方摩挲着。
最後帕特里克要求提姆在自己住的小区的上一个街口将自己放下了车,背着唯一的行李,一个小背包,走进超市采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及食物後才一路要漫步回家。
想到林澜的话,自己最近有一阵子没有再送花过去了,「能帮我跑趟吗?和以前一样品种的夕雾草,现在花店没开不要紧,明天再送去就好了,和我办公室的东西一起寄出去,」帕特里克以悠闲的步伐走在人行道上,一边交代着助理帮自己跑腿,「…还有那边的事…对,数据样本应该已经全数销毁了,研究所也不在了,等他们将样本送到就直接销毁…伦纳得我让他去跑别的地方了,应该过些时後就会回去了。」
在挂掉电话後,帕特里克打开walkman戴上耳机,才觉得耳鸣似乎好了些,一边走着一边观察着路上的人群,明明已经过了万圣节街上却有许多打扮离奇的人聚集,每个人都是一脸喜气洋洋、充满过节气氛,帕特里克走向一个卖报纸的小摊,买了份报纸,随口问了日期,也的确是十一月一日,才转身要走,就有一个小老头撞了上来,「哦~抱歉,亲爱的先生,我实在是乐晕了,那个人终於走了,实在是让人太开心了,即使是麻瓜也该好好庆祝…」还异常兴奋的搂了他一下又摇摇晃晃的走了,帕特里克极短的僵硬後恢复正常。
对这小小的插曲,帕特里克只把他当成一个喝醉的老人,花了二十分多钟走回成年那年买下的房子,一只虎斑猫静静的坐在自家信箱上看着,并在自己回到家时转移视线到自己身上,一人一猫互相盯视了一阵子,没想到那只猫却完全没有想逃跑的意思,帕特里克从手上纸袋里拿出了一条油炸鱼在牠眼前晃了晃,虎斑猫依然不为所动,最後拿了纸巾将炸鱼包住放在牠身旁便进了屋内。
回到屋宅内,里头的家具一应俱全,漆着白色油漆的墙壁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淡青色,明明是没什麽人居住的屋内却一尘不染,同展示间一样给人清冷的感觉。
帕特里克将所有的东西放置在它应属的位置,洗漱後从窗帘缝隙还可看见窗外的猫依旧像石像般的停留在那,帕特里克皱眉摸出手机按出一组号码,但电话的另一头始终没有回应,坐在沙发上开始看起电视,本来想要点烟却又在拿出软包後又将它扔在一旁,节目一台台的转过却都没在他眼底留下什麽印象,新闻上播着各地气候异常、流星雨,还有各式异象,手套脱下後便一直重复摩挲金属戒的动作。
时间不断流逝到了深夜,外头异常的寂静和漆黑,而後又传来低沉的轰隆声,声音越来越接近清楚,四周的住家却都没有任何反应,帕特里克也并没有好奇的去查看,反而阖起双眼将自己陷入沙发,等到外头安静下来後才又拿出手机拨给了达维取消了晚上的聚会,接着又拨通了另一支号码,电话另一头传来唯唯诺诺的解释声,帕特里克乾脆的打断他所说的话,把事情交代完後挂掉通话起身打开家门。
「看来他们是打算把我当成褓母了是吗?」帕特里克看着襁褓中的婴儿,此时似乎还在睡着,不哭不叫的看起来十分乖巧,另外还附上一个信封。
「下星期的机票要取消了,这下应该得待好一阵子了。」帕特里克的声音平静无波,抱起孩子的手微微一紧,而婴儿似乎听见他无声的叹息,睁开他翡翠般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人,伸出小小的手掌抓向他冰凉的手指,帕特里克感觉到暖暖的小手触碰到自己,指尖传来一阵温暖却又刺痛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