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之前在海底的时候，你赶走的那些蓝雾也是幽灵吗？」活动隔天，应该算是下午茶时段的午餐过後，佩金寻了个空，对克尔提问。
沉默地看着那双映出自己身影的瞳仁，克尔用几分倦怠，但更多的是觉得麻烦的口吻缓缓开口：「……大多是灵体。」
佩金没说话，只是用眼神表示疑问。
「不足百年、不成气候……」他顿了顿，「不懂思考，只遵循本能的小幽灵。」勉强可以这样解释吧？他想。
「不过……你说大多，那其他的又是什麽？」佩金继续问。
「……是残魂，幽灵没有被彻底吞噬的残余魂魄。」
啊，说多了。直到回应完，惊觉才晚半个拍子的在脑海中响起。
「所以说人死掉会先成为灵体，等过了百年才能叫做幽灵？」
克尔没答腔，只是略略点头，胡乱地同意这粗略且有着根本性错误的说法。
事实上并非如此，灵体不会思考，只知道凭本能彼此吞噬，直到有了足够年岁的力量，理解清楚力量的记忆中谁是主体，哪些又只是单纯的力量，才能真的称之为他们的同类。
如果陷入混乱，那又崩解回散乱的灵体。
再东聊西扯几下，直至幽灵飘离，佩金才随手关上接往船长室的传声管盖子，轻叹一口气。
除去船长指令，他自己也是有几分想要知道──即便不抱多少希望。
为什麽要探听这些呢？疑问句在幽灵心头浮现，又被埋入尘埃之中，他大概是知道原因。
每个人都可能会有的，只存在回忆之中，想见却见不到的故人。
但，那个人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存在了多久，而眼前景色至今却依然未被幽灵的蓝所取代。
「……才不是……那麽简单啊……」否则当时，他并不会说自己「久违的饱餐一顿」这种话。
所以才说，有着根本性的错误。
不过他并没有解说的义务，只是悠悠地飘开。
倦怠压过怕麻烦的情绪倾泻而出，化作一口被不轻不重地呼出──也可能可以被称作叹出──的气。
他终究无权要求什麽。
船长室里，听着从传声管里传出的话语，罗揉揉太阳穴。
果然是，没可能吗……先不说百年，在那样彼此吞噬的世界里，那个人有办法活下去吗？他兀自摇摇头。
只是就连夏拉这副德性的家伙都能好好存在，罗还是忍不住抱持着些许的希望，选择性无视了夏拉与世隔绝在古堡的过往。
从墙面探出脸，夏拉彷佛没有听见几分钟前里头的声音。
瞅了瞅，飘进去。
──亡者的世界，生者……
──不应该涉足……
所以她是一副没有听见的模样。
只是在罗面前晃晃手，表示着她书房的书看完了──靠着夏其出品的书本翻页机。
只是换书还是需要人的帮助就是了。
「……先到大厅去。」绕过幽灵，罗沉淀好情绪，打开连接所有主要房间的传声管话筒，发布集合指令。
◆
在除去札诺克布置後的大厅集合好人。
「我们之後去蜡烛岛。」船长宣布预定好的行程。当然，下座岛就订在那个地方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不过是先行预告。
「为什麽？」率先有所反应的是札诺克，几分皮肉不笑地拧眉。
「诺柏。」罗的表情有些许挑衅。
「又不是什麽坏事。」札诺克耸耸肩，「而且某人明明干过更过分的事情不是吗？」
佩金扭开头，丁点不想扯进两人的针锋相对。不过关於厨师如何让船长上岛，却是个谜。
这里不得不提札诺克对协助者的选择是多麽明智，用罗的话来说，那两个并没有能理解对话里所要表达的意图的智商。
但说实话，其中一个应该只是对於和自身无关的事情，都不怎麽会加以思索罢了。
不同於札诺克，对於昨晚听说过的特别岛屿夏其和贝波倒是颇有兴趣。一个是想搞到当地特殊的材料，一个是想着岛上肯定有什麽特别的好吃。
「不过，现在情报只有那座岛在航路前段，但具体来说我们根本不清楚，而且，也可能那是在我们已经通过的地段。」想了想，佩金却是没赞同船长的想法。
「这个不用担心。」罗还不至於什麽也没准备就这样决定，「领路人会在下个岛屿等我们。」他露出浅浅的微笑。
看起来，非常不怀好意的模样。
「船长最近压力很大吗？」夏其偏头，对佩金咬耳朵。
「……应该没有吧……」虽然佩金也不敢肯定。
「领路人？你这孤僻的小鬼还能认识什麽人？」札诺克充分不信任自家船长的交际圈范围。
「……严格来说这是你自作孽。」罗冷哼一声。不论是在诺柏的事，还是提到那座岛，甚至连那人的联系方式，一切其实都是由札诺克自己做出与提出的，只是对方没有意识到那些连结起来的後果罢了。
见札诺克几分纳闷的脸，罗相信到岛之前对方都没办法能想出连结的关键。
「啊……看起来心情又变好了。」难得敏锐的夏其继续和佩金咬着耳朵。
「随便你吧！」厨师撇撇嘴，「反正那岛我是不下去了，帮我买点食材回来就行。」弦外之音是没好好买就别想吃到好吃的食物。
「可以买很多很多的糖吗？」此话来自显然想藉采买之名添购零食的某只白熊。
「可以啊。」出人意料的，札诺克答应了。
贝波欢呼出声。
「加到那个火锅里就行了。」佩金听见札诺克阴气森森的笑声。
饶过我吧！佩金笑容苦涩，打自之前尝过一次惨遭背叛的蜂蜜味道，他就没怎麽喜欢蜂蜜了。
虽然不到不吃的地步，但要是太浓还是……札诺克你看看你都干了什麽啊！都要有阴影了！佩金偏开头，怕自己没忍住，然後得罪了惹不得的厨师。
直至罗离去又过三五分钟，数人才从大厅各自散去。
「火锅……故意的？」在大厅一角的夏拉瞅瞅克尔，问道。
回看她一眼，他点头，没隐瞒的意思。
幽灵向来喜好做壁上观，或许起初不是，但除了旁观，身为幽灵的他们也只能旁观。
长久下来，已经像是种习惯。
◆
潜艇停泊在奥特波斯特的港湾。
罗率先登上甲板，拿出电话虫拨了串号码。
「我们到了。」他说。
「啊啊……卡夫应该到了。」电话虫那端的人道，「竹竿眼镜男，身上有金属的味道。」
「船长，他说的是那个人吧！」听见描述，贝波指着岸上一个瘦弱型的眼镜男子，「他身上有金属的味道！」显然不是看外型，而是凭气味。
罗止住想对说那描述的对方翻白眼的举动，直接挂断了通讯。
似乎发现他们这边的举动，眼镜男子推了推眼镜，往红心海贼团的潜艇走来。
除去他中途平地摔倒一次，在岸边和他们确认好身分後，在爬上甲板时又失败摔了两次，他总算是安稳地抵达了甲板。
「诸位好，我是卡夫，请问你是那个人口中的船长没错吧？」又抬手推了下眼镜，明明中途跌过三次，衣服头发都有点凌乱，就只有他的眼镜还是安然无恙。
「我是。」罗点点头，正要问说那个家伙人呢，就看到上一秒还正正经经──或者说是彬彬有礼──询问着的人直接跪下来巴住他的大腿不放。
「船长先生啊啊啊──！我受够了每天除了生吃和火烤外没有其他选择的三餐了啊啊──！」
看着应该算是罗找来人的下属的家伙在面前上演「叛变」，佩金却从对方口里的抱怨，想到了某个令他感到不妙的家伙。
仔细串起先前的线索，佩金感到一丝头疼，有点後悔没能提醒札诺克那天船长在他背後笑得阴森的事情。
要是早告诉了厨师，没准厨师还能使点手段啊！他兀自懊悔着。
「原来你找的是那个家伙啊……」札诺克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我就说你这小鬼能有什麽相识的人嘛。」说罢他拍了拍被罗踹开的卡夫肩膀，问了声怎麽会认识那个家伙。
「我本来研究着我的宝贝儿好好的，结果那个家伙不但打劫了我的宝贝儿，还绑架了我！」他把有点滑下的眼镜又推上回去，再次尝试抱住罗大腿的高难度任务，「能和宝贝儿一起也就算了，可是他怎麽可以每天都想搞坏我的宝贝儿！上面都是血了啊！他怎麽可以！」凭着这份不满的情绪，他又第三度的扑上人的大腿。
这回踹开他的是船长的死忠粉丝贝波，牠护在船长面前，表示坚决保卫船长的决心。
两个幽灵从阴影处冒出脸，瞅着甲板上这份热闹，只差没能来份爆米花。
「他口中的那个是谁啊？」夏其看着船长身边混乱的戏码，问了身边扶额的佩金。
「啊？可能是莉莉吧……？」还头疼着，佩金就只听见「搞坏」和「上面是血」两个词，想着八成是那对每次都把彼此搞得血淋淋的男女。
对新名字还困惑着，夏其就瞧见一对外貌同样抢眼的男女翻身上了甲板。
「喏、莉莉。」看见他们，佩金抬手示意了下。
「所以说，那个女生是这个叫卡夫的宝贝儿？」夏其问句才出口，眼前一花，札诺克硬是把他拉离了原先的位置。
同一时间，他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气。
那个刚踏上了甲板的男人，乍看漫不经心却是杀气腾腾的笑格外狰狞。
「夏其你这个白痴。」他听见札诺克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