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我，表情欲言又止。
「干嘛？有话就说！」
「你……」他年轻的脸孔犹带一分稚气，眼神与说话口吻却老成得像是比我还老，「我其实也不是那麽肯定，第一次见到你时，我还感觉不出来。」
「请你说得清楚一点。」
「现在我感觉似乎有某种东西缠着你，你最好找个人看看。」
「某种东西……缠着我？」我不由自主地绷紧身体，背脊发毛。
龚璿看起来不像是会开这种无聊玩笑的人，加上今晚的意外真的相当不寻常，自己可是差一点点就死了。
是的，只差一点点。
想到自己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後，身上冒的冷汗更多了。
「鬼，幽灵，就是你们说的非物质能量体。」他说。
「我听得懂啦！」
「在ＴＯＥＳＰ里，有谁的专长是除灵吗？」
「原本有一个，但是他在两年前就挂了。」
「了解。」他掏出手机，「我替你联络专家，一有回覆我就请徐先生转告你。」
我真心折服他杰出的行动力，单手托腮，斜睨着他说道：「有钱、有人脉、又有超能力，你是天选之人吗？」
他一手掩着嘴，想止住笑声，「你真的很幽默！」
我不禁翻了一个大白眼，「我根本没在说笑！如果没什麽事我想走人了，我家黑糖肯定在哭了。」
「黑糖？」
「我的宠物啦！妈的，跟你废话那麽多干嘛？拜拜！」接近大门时，我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当下回头问：「等等，既然你的第六感这麽神准，那为何过了十年才找到我？再说，你找过翁苍曜，他没有替你预知吗？」
他似乎料到我会丢出这个疑问，不疾不徐地回答：「大多时候不是我能掌控的，有时清晰、有时模糊，并不能随心所欲。至於翁苍曜的预知……他说看不清楚。」
那个小鬼也有看不清楚的时候？我皱眉道：「可是你猜中了我的名字，也多次猜中我的行动路线！连今晚都──」
他白皙的脸孔爬上几分无奈，「央黎，你怎麽不认为是你自己命大呢？再慢一点我就来不及救你了。我的第六感只不过比别的超能者好上那麽一些而已。」
好上「一些」？好喔，真是有够谦虚的！
我冷哼一声，打开大门。
「央黎，」他叫住我，「要是遇到危难，你可以呼唤我。」
「……啥？」我不禁错愕地望向他，「呼唤？」
「你是我的恩人，」他勾起温和的微笑，「我想尽己所能地报答你，需要我帮助时就呼唤我。」
「搞得像是召唤兽咧……」我碎嘴了一句，然後箭步离开。
失去交通工具的现在，我只能搭乘公车回家。黑糖一看到我就像与分离多年的亲人重逢似的，疯狂地扑打着我的大腿，尾巴摇晃之快只剩残影，往常竖立的耳朵此刻已垂至颈後，喉咙发出的是可怜兮兮的低鸣。
「好，我知道了，是我错了……」我安抚着呜呜哀鸣的黑糖，随即走进厨房，「等一下，我拿个碗。」
紧跟着我的黑糖不停地在原地跳跃，看起来相当雀跃。
「汪汪！」
「好啦，再等一下……」
「汪！汪汪汪！」
「黑糖，不要一直叫！」
「汪汪汪汪──」牠的叫声越趋激昂。
我不得不暂停动作，回头瞪向牠：「你到底在吵什麽？」
黑糖像是在戒备什麽般，朝我身旁大声吠叫，鼻子上鼓起愤怒的皱纹，背脊的皮毛也全竖了起来。
怎麽回事？
我跟着看向旁边，但无奈自己的眼睛是彻头彻尾的凡人肉眼，除了几只蚊子以外什麽也没看见。
难道……
我想起龚璿的警告，原先还半信半疑的，但是现在黑糖的反应让我百分百相信自己被某种东西缠上了。
黑糖一面吠叫示威，一面咬着我的裤管，似乎想将我拉离厨房。
我连忙将饲料倒进狗碗才和黑糖一块走到寝室。牠一屁股坐在房门口就不肯移动了，偶尔回头看看我，那眼神好像在说「包在我身上」。
「喏，记得吃。」我把晚餐放在牠面前，担心牠饿坏了。
黑糖迅速吃完饭後，当真一动也不动地待在原地站岗。
我瞄了房外几眼，依然看不到什麽异状，只好拍拍牠的头颅，嘉许牠的护主行为。
忙碌了大半天，疲惫的感觉逐渐涌了上来，我命令自己先无视非物质能量体的存在，拿起一套睡衣就进入卫浴间沐浴。
最近得罪过什麽人？
Whoknows?
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同业竞争。并不是所有的超能者都愿意进入ＴＯＥＳＰ效力，有些人更倾向於自立门户，委托价格随他们制定，优点是毋须上缴一成佣金给组织，也不必遵守那些杂七杂八烦死人的规定；缺点是那些人都会被国家视为危险分子，不愿当小羊的人等於可能会犯罪的人，这款逻辑我也懒得吐槽，最多评论一句「好棒棒」而已。
当然，行为脱序的超能者是存在的，但是特意指使非物质能量体来整我？需要这麽大费周章吗？拥有这种天赋的人多半身兼灵媒、除魔师等职业，每天数钞票都来不及了，哪还有时间针对我这个无名小卒？
怎麽想都觉得没道理。
直到我躺上床就寝时，脑中想的仍是「没道理」。
磅！匡啷！
把我惊醒的是重物坠地的巨响，在大半夜听来分外惊悚。睡在门口的黑糖也被吓得跳了起来，对着走道吠了一阵。
「嘘，嘘！」我示意黑糖冷静，随即走下床查看。
我打开墙边的电灯开关，走道立即被照亮，我从厨房、饭厅、厕所一路巡到客厅，赫然见到原本安稳立在玻璃柜上的液晶电视倒在地板，放置在它旁边的陶瓷花瓶惨遭牵连，碎了一地。
「靠北……」我忍不住低咒着，转头看看窗户，全都关上了没有一扇遗漏，若说电视机是被强风吹倒的就太过牵强了。
我抹了抹脸想让爱困的自己清醒一点，转身要去後方的小仓库拿扫帚。
「汪汪汪！」黑糖倏然往我背後跳了出去，激动地吼叫着。
这反应……三小，不会吧？
我慢慢回过身来，对此情此景目瞪口呆。
可能是自己还没睡醒，居然看见陶瓷碎片在空中盘旋飞舞！
「干！见鬼了！」
事实上我还没见到鬼，但是显然那只鬼耐心告罄，砸了我的电视机跟花瓶嫌不够泄恨，现在要用更具有杀伤力的东西攻击我了！
「汪汪汪汪！」黑糖毫不畏惧地挡在我面前，想喝退对方。
碎片盘旋的速度猛然加快，我想它应该没有停手的意思，正要抱起黑糖避难时，碎片就往牠的身上招呼。
「黑糖！」
「嗷呜──」牠来不及闪躲被数枚碎片刺中身躯，趴倒在地，鲜血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