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诺？」
回过神，于诺惊慌的神情一览无遗，心虚的挤出了一个微笑，「怎、怎麽了？」
「我说你摩托车的钥匙不给我，我怎麽帮你牵车回来？」
于诺回过神，手忙脚乱的拿起一旁的包包，但钥匙才刚掏出来，接触到面前人打量的眼神，她下意识别过视线，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气虚，「你干麽用那种眼神看我？」
「我才想问你干麽不敢看我？」
「我……」一时想不到要说什麽，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把钥匙塞进对方手里，恼羞的说，「你到底要不要帮我骑啦！」
「骑是骑呀。但比起你的车，我更好奇我亲爱的姊姊是哪里不对劲了。」于沄甩了甩钥匙，打量的目光仍在她身上徘徊，「人没事、车修一修也没什麽事，那你到底在不对劲什麽呢？」
「我……我哪有不对劲？」
「你从那天起就很不对劲了。」于沄不愠不火的说着，「只是现在的不对劲比起那天看来是好转许多。但我想，百分之百还是跟那个男的有关吧？」
被人识破自己的想法，于诺下意识的咬了咬下唇，望着自己的手指，就是吐不出半句话。
于沄吁了一口气，「你不想说我也不能勉强你。但是我希望，你的难过我能替你分担一点。」顿了几秒，她轻轻地说，「我们是姊妹、也是彼此的另外一半啊。」
于诺抬起头，接触到那双与自己相似、但却更加坚定的眼，心口一软，眼眶竟染上了酸意。
她深深的吐了口气，放下交叠而握的双手，「我遇到他了。」
「我知道。」
「是我跌倒那天碰巧又碰见他了。」
于沄一怔，方才以为于诺指的是居酒屋那回，未料到还有後续。她蹙起眉头，低喃，「这是什麽孽缘啊……。」
听到于沄的话，于诺无奈的笑了，收起笑容叹了口浅气，继续说着，「严格说起来，这是搬离开叔叔家後，我们第一次正式碰面和交谈。我以为这次真的是道别了，但是他对我说了很多话……很多，关於他心里的话。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的窥见他的内心、明白他在想什麽。」
「越明白他，我就越不想离开他。我想，如果那两次的重逢是为了让我更看清他……那我又怎麽能视而不见呢？」
于沄沉默地看着面前的脸孔，明明相似的长相，但是她脸上的温柔、眼神里的柔情，却是这麽的柔情似水。
连她，都不禁为之动容。
许久，于沄叹了口气，伸手用手指梳了梳她的刘海，「有你这麽傻的姊姊吗？」
于诺失笑拉下她的手，鼓起拳头轻撞下她额头。「敢说我啊？你自己好像也没好到哪去。」
「是啦，我也没什麽资格说你。」于沄瘪了瘪嘴，叹了口气，「但我就是心疼你。这麽多年了，就只想着那个男的。我是不知道那男的到底哪里好，让你这样念念不忘。」
于诺一怔，忽然想起国中毕业那天听见的话，以及几日前裴育瑾坦承的话语。
有什麽思绪正逐渐在脑海变得清晰。
许久，她轻轻的道，「他的确不是看起来的那麽完美，或许，他是一个最不完美的人。」
「但是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对我的好从来都没有假过。对我来说，他不完美，可是是个最好的人。现在，他愿意给我机会靠近，就算不能走进他心里，那也没关系。」
那天，裴育瑾问，能不能抓住她。
但，从来不是他能不能的问题。而是她不想放开他，更是放不下。
✴✴✴
杯中的液体似透明、又似碧绿。温热的雾气从杯内飘散而出，顺着烟雾淡淡的茶香拂鼻而入。
裴育瑾的目光一直滞留在杯中反射出来的影像。
「今天的茶色泽很淡。」
「那现在，你看得清楚自己了吗？」
唇瓣不着痕迹的扬起，眼神闪过一道光亮，随即垂下了眼睑，睫毛掩盖住他的眼眸。
「如果是指茶，我看见了。」顿了几秒，「但是指自己，好像还有点模糊。」
闻言，袁可川摇头失笑，呵出一口长气，顿时感到欣慰，「至少有进步了。」
「你来找我的时间比我想像的快很多。我想应该也是有什麽改变了你，是吧？」
裴育瑾啜了一口茶，抿了抿沾染到唇瓣的茶水。
「我遇见了一个人。」
当那张清雅的面孔在他的脑海逐渐变得清晰时，他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浮现而出。
不明显的笑容，却明显变得柔和。
「一个曾经不敢想起、却也不曾忘记的一个人。」
袁可川露出了一抹了然的笑，「是这样啊。」
他放下茶杯，神情若有所思，眼里闪过光亮，但随即又黯了下来。
将他的神情捕捉在眼底，袁可川问，「很不安吗？」
裴育瑾苦涩的笑了笑，低头望着桌面，沉默了片刻，他艰涩的吐出自己的心声，「老师，在我把舍弃自己以前，我就是个被抛下的人。我的妈妈，用最糟糕也最惨忍的方式抛下了我。」
袁可川一愣，片刻，问，「你怪她吗？」
裴育瑾缓缓地抬起头，袁可川才发现他眼眶浮现的血丝。他启了唇，又阖上了唇，最後给予了摇头。
「我唯一怪过她的一件事情不是她选择抛下我，而是为什麽不一起把我带走。」
亲耳听到这句话，袁可川不禁感到慑然，呼吸一沉，眼神也多了些复杂，他站起身，叹了口气，搭上裴育瑾的肩膀。
无须言语，仅仅是一个举动，却让裴育瑾感到胸口一暖。
「那，现在的你，还会有这样的想法吗？」
袁可川退了一步，看着他。
「不知道要说想起过、还是没有……」他吐了口气，沉默了几秒，「但现在，只要想起这件事，另一个更强烈的念头就会浮现。」
「嗯？」
「如果当时妈妈没有离开、如果当时没有搬回那个男人家里、如果我现在不在这里。那我和她，是不是就不会再相遇了？会有这样的想法。」
而如果的结果是没有如果。
所以，他在这里。
而此刻，他有了庆幸。
庆幸他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