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对木兔来说就像是海市蜃楼一般。
即使明明看到猿杙揍了木叶,可是在合宿过後的首个上课日,却又如常的看到猿杙和木叶在二班的教室中围着小见指导他功课。同样看到这一幕的白福、一直以来有点冲动又易怒的白福,就在木兔想要冲进二班教室的时候,马上拉着那冲动的男孩回去一班的教室,然後小声的骂了一句『笨蛋』就离开了。木兔并不是笨,他只是努力的让想法保持简单而已,所以白福让他不要追问的意思很明白,只是木兔还是不明白为甚麽有那麽多的事不能问。
为甚麽大家都喜欢保持暧昧不明的关系?
木兔无法理解太复杂的话语,所以他总是无法分辨眼前一切的真伪。
而木兔唯一确定的真实,就是交往中的她提出分手。
她说分手的时候,哭得就像是被木兔抛弃一样。
木兔终究不知道他到底做错了甚麽,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对过甚麽。寒意流窜过木兔的背後,即使夏天的太阳很尽力的把木兔晒得汗流夹背,可是那股莫名的冰冷真实的让木兔害怕得以为自己快要哭出来,然而终究他还是没哭过。
真正让木兔觉得寒冷的,其实是自己并没有伤心的感觉。
让木兔觉得害怕的是,自己竟然觉得松一口气了。
木兔知道自己真的喜欢着那个貌美而且温雅的她,可是说到底自己喜欢她甚麽却又模糊得像是昨晚没记得住的梦境。说远不远却又无法伸手触及,又或是从来他跟她就没有接近过,一切都只是一个交点以後的渐行渐远。所以在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说分手的时候,木兔只能默默的不知如何是好,既没有及时说出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卑躬屈膝的作出一个挽留。哭久了的她等不到木兔任何说话之後,才真正的心碎了离开。
也许她真的知道了,木兔喜欢她、却又不是那麽喜欢她。
所以,提出分手的她才是真正被抛弃的那个。
那个夏天被抛弃了的人并不止木兔一人,可是不承认被抛了的却只有鹫尾一人。
鹫尾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在感情上会是如此难缠的人,也许那份毅力和斗志其实只有在面对木叶的时候才能激发出来吧?
合宿最後一天,小见和鹫尾同时被木叶拒绝了。鹫尾不知道小见的想法会否有所改变,可是在他眼见之处,小见还是像只猴子一样活泼得满场乱跳,而且不管在球场内仍然是跟木叶和猿杙凑在一起嘻闹。
被拒绝後就要放下一切继续往前走,这样才是帅气的做法。
所以小见看在鹫尾眼中,气势强大得像巨人一样。
而坚持拒绝跟木叶分手的自己,看起来就失败透了。
而且还有点像变态似的。
「我不会跟你分手。」
「呃?」
「我不会跟你分手。」
在合宿後的第一个上课天,鹫尾在晨练过後帮忙收拾球网的时候,不动声色的在器材室堵着木叶。因为已经活动了整整一小时,所以木叶不觉得自己是没睡醒或是血压低而产生幻觉。大伙都忙着把用具收进器材室而进进出出,意识到这不是个适合谈论的地方,木叶摸摸鼻子的小声呢喃着一句『再说』就撇下鹫尾然後退出器材室。
木叶觉得自己惹到大魔王了。
说起来木叶自己也觉得讨厌,一天之内拒绝了鹫尾和小见,却又怀有希望大伙之间仍然如之前的亲密友好,这种自私的想法却又莫名奇妙的成真了。
虽然才刚完成合宿,但是作为三年生的木叶并没有因此而偷懒,仍然是按习惯乘搭了六时五十分到达校门前的公车。而在公车慢慢进站的时候,木叶就已经看到鹫尾坐在公车站的长椅上等着。木叶觉得,也许鹫尾并不了解自己的想法,但同时自己也不见得了解鹫尾的想法。明明是认识了三年的同学,球场上的默契也是好得无话可说,但是双方的真正心意却又那麽的难解。
无法逃避的木叶只好认命的走下公车来到鹫尾面前,良久才说出了一句话。
「等了多久啊你?」
「没很久,六点半到这边。」
「其实你不用再等我,没这个必要。」
「为甚麽?」
「甚麽为甚麽?昨天不是说分手了吗?」
「你是说要回到普通队友的关系,但是我没有接受。」
「呃、可以不接受的吗?」
「可以不接受的。」
鹫尾的答案总是乾脆得让木叶语塞。
两人来到部室的时候,不意外赤苇早已换好衣服在吃着饭团,而木兔还是一贯的把运动上衣套在头上似乎卡住了而拉不下来,让木叶意外的是小见和猿杙都缺席晨练了。因为已经是最後一年,三年生们都很珍惜还能打排球的机会,所以即使二年级时最懒散的木叶,到了三年级以後亦从未缺席晨练,这一切让木叶开始担心起来。
「昨天才完成合宿,大家都辛苦了,今天晨练人数可能会较少。」似乎看穿了木叶的心事,赤苇跟木叶和鹫尾问好後就自说自话,彷佛是随意挑起的闲话,但更像是为了安慰木叶。
努力的把衣服拉下来穿好後才松一口气的木兔,马上冲上前抓住木叶猛摇的问,「你跟阿猿没事吧?昨天白福跟赤苇都不准我传简讯问你们,害我担心了整晚。」
「我跟阿猿有甚麽事?」
「咦、阿猿不是揍你了吗?」
「木兔!」木叶一脸认真的搭着木兔的肩膀然後严肃的说,「你确定看到猿杙揍我了而不是幻觉?」
木叶莫名其妙的演起来,赤苇和鹫尾似乎跟不上木叶的思路而呆住了,倒是木兔立刻反应过来的大笑着追打木叶说『你是蓝染大魔王吗?』
看着打闹的二人,安静的二人想要参与也没有余地,他们都知道木兔与木叶之间的默契并不是他俩能够相比,不相爱却比相爱更亲昵。
木叶跟木兔把戏闹的情绪从部室带到了体育馆,故意遗忘了缺席的猿杙和小见然後如常晨练,把一切看在眼里的鹫尾并不知道这到底是虚伪还是贴心,只是木兔和赤苇都没有再追问猿杙和木叶之间的事情,似乎这算是最好的结果。鹫尾当天说要追上木兔在木叶心中的位置并不是假话,可是看着球网另一端全心全意替木兔举球的赤苇,鹫尾无法否认心中是有那麽一点点的动摇。
到底是对木叶还是赤苇用情比较深?还是两个都喜欢了?
鹫尾自己也无法说清楚。
而後来,似乎是因为早上跟木叶闹过的关系,木兔在晨练最後十分钟突然放掉赤苇然後拉住木叶,说要他替他举球,木叶自然不会拒绝。曾经木叶为木兔举了一整年的球直至赤苇加入,那个时候鹫尾并不觉得怎麽样,反正教练佷明白的指示木叶要成为木兔在球场上的保母,总是形影不离的二人怎麽看都很合理。
可是现在对鹫尾来说,最不能够忍受的事情就是木叶为木兔举的那一球,比起知道木叶事实上更喜欢木兔更不能接受。所以在晨练过後收拾场地期间,鹫尾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直接在人来人往的器材室跟木叶表白了。
鹫尾的『不分手』宣言听起来一点都不像要挽留感情的请求,更像是威吓的言论。鹫尾决心心不要跟木叶分手,而木叶也无法处理这种难缠的状态,也只好先回避了再算。
为了避开鹫尾,木叶以前所未有的高速换好衣服就跑掉,即使木兔一边喊着『阿秋等下啊』一边重复晨练前换衣服时的苦战,但是木叶还是没等着他就逃回去教室。
比其他木兔和鹫尾更早回到三年级的教室楼层,木叶自然的到二班门外偷看一下。猿杙坐到小见旁边跟他头并着头的指导着功课,教室黑板上写着『英语测验』,木叶大概猜到小见应该是因为合宿而忘了温习,而猿杙就是为了帮忙小见温习而跷掉了晨练。後来木叶也不管自己不是二班的学生而闯进去,如常的欢笑与调侃然後加入。对於小见和猿杙一如往常的跟自己调笑,木叶心中的感激与内疚并非他俩能够察觉得到。
即使他们之间其实不存在谁欠了谁,又或是谁辜负了谁,但是木叶还是希望能够被原谅。
看着木叶如常窝在二班教室里跟小见和猿杙戏闹,鹫尾心里有着难以言喻的悸动。鹫尾知道木叶虽然看起来有点急躁又轻浮,但是认识久了就知道他其实心很软而且又容易受伤。
而更多时候伤害木叶最深的就是他自已本人。
拒绝了小见的表白、可是比小见更伤心,被猿杙揍了、却又比猿杙更心痛。
比起对赤苇那份单纯的爱慕,鹫尾知道知道更牵挂木叶。即使木叶是个既任性又飘忽的人,但是鹫尾就是无法把木叶放下。这一切不止来自这几个月的无聊交往,而是来自加更早以前他们从不认识走到不熟识,直到现在无法定义的亲近。
鹫尾很想告诉木叶,他其实很喜欢他。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