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清脆的声响从挂在门上的门铃传出,看向门口,屋内的女子眨了眨眼轻勾起抹笑容,「您好。」
「啊…那个不好意思,我迷路了,方便跟借一下电话吗?」窘迫的表情,少年抓着门把的指节有些许的泛白。
「嗯?跟朋友走散了吗?这里很少人来呢。」女子轻声说道,放下手中的茶壶从围裙的口袋里捞出了一台有点旧式的黑色手机,「我这边只有这种电话,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借您。」
「啊!没关系的!有电话就好。」少年欣喜的举起脚正要踏入屋内时却又迟疑了,过於乾净的室内让少年不知道自己是否该退去那沾满脏泥土的鞋。
「直接进来没关系的。」女子轻笑,将手机摆放到桌面上後转身从身後的柜子拿出了一组印有精致花纹的杯具。
少年满脸感激地走进屋内拿起手机按下了一连串的数字,过了几秒後电话的另一头便传来了少年熟悉的声音。
「喂?你好,请问哪找?」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少年简直快流下两行热泪,「我迷路了……」
电话的另一头沉默了很久才爆出很大的声响,「靠!我就说你怎麽这麽久还没到!你在哪里!」
听着友人的问题,少年环顾了一下四周又看向窗外,柔和的日光从树叶的间隙撒下,很美,但少年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正想问女子时却发现女子已经转身朝後方的厨房走去。
「我在一间店里。」最後少年只能说出这种有回答等於没回答的话。
「……你是白痴吗?」鄙夷的声音从话筒传出,还伴随着一声叹息。
「我刚刚沿着你们说的那条小路走,可是一直找不到你们,大概走了快三十分钟吧。」
「你在原地别动,我去找你。不、准、乱、跑。」
少年乾乾地笑了声,抓抓头他很明显地听出了自家友人那最後几个字的咬牙切齿,「知道了。」
在少年挂掉电话的同时,女子正好从厨房走出,手里拿了两盒印着美丽花纹的铁盒。
「要来点饼乾跟红茶吗?」女子问道。
少年看向挂在木制墙面上的价目表,摸了摸口袋里的零钱满脸尴尬,「那个…我没有带钱包。」
掩嘴轻笑,女子走回吧台放下手中的铁盒,打开其中一个略小的盒子从里头舀了几匙的茶叶放到茶壶之中,「没事的,没带钱也没关系。反正您也还在等您朋友来找您,要不就听我跟您说个小故事,这就当我所收取的费用如何?」
「欸?如果这样可以的话……」
「嗯。当然。」女子点了点头,往茶壶里头注入了热水,冉冉白烟升起,带点水果味的清新茶香缓慢地在空气中飘散,女子的面容在白烟之後突然显得有些模糊。
不知从哪传来的潺潺流水声让少年微微失了神,搭配着女子温和的声音,回荡在宁静的小木屋内。
※※※
那年的樱花开得很茂盛,风一吹粉色的樱花雨便随风落下。
说来他们的相识其实很平凡,没有什麽惊天动地的过程,就是一颗球飞了过去砸到了一个人的脑门,然後他们便认识了。
「呜!」稚嫩的童音从小孩童的嘴中发出。
孩童被一颗天外飞球砸到脑门,满脸扭曲的跌坐在地面上头,而孩童手中拿着的东西也跟着散落一地。
「……那个,你没事吧?」
晶莹的泪珠因为疼痛而挂在孩童的眼角,满脸怒容的看着向自己跑来的人,孩童周遭的氛围彷佛就在说,「我看起来像没事吗?」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向孩童跑来的人看起来比孩童年纪还要大上了些许,「我…我帮你看看你先别动!」
孩子的脸上有些许的慌张,他站在孩童的身旁伸出手想检查一下这个被自己打到的这个人头有没有肿起,岂料刚摸上孩童的头一声细小的抽气让他生生停下了动作。
「走开。」带了点鼻音,孩童偏过头捡起散落在地面的纸张,瞪了眼站在自己身旁的男孩,晃晃地站起身拍了拍沾满沙子的裤子,迈开小小步伐离去。
「……我又不是故意的。」孩子撇了撇嘴捡起地面上的球,看着孩童离去的背影嘟哝道。
※※※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说起来好像不是那麽愉快。」女子用着有点笑意的声音说。
「是啊,感觉就好痛。」少年点了点头,望着摆放在眼前的茶杯,琥珀色的液体散发着好闻的果香。
「不过很多时候不好的开头也不代表後面就不好。」
※※※
并肩走在骑楼上的两个孩子背着相同的袋子,站在外侧略高一点的孩子撇头对身旁的人儿问道:「喂,你要不要去超商吃点东西再回去。」
推了推有点滑落的眼镜,搓了搓有些冻僵的手,撇了眼走在身旁的人,「我不想吃,我要回家,冷死了。」
「你不想吃我想啊!」咋了声舌,外侧的孩子不满道,「你真的很懒!我都特别等你下课了,反正顺路,陪我去一下超商会怎样吗?」
「我叫你等了吗?」内侧的孩子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送给走在外侧的孩子。
「我不管,陈小晨我要你陪我去。」外侧的孩子伸手一把揪住了站在身旁人的围巾,一脸不陪我去我就把你围巾扯开的表情。
「张誉殷有人说过你很烦吗?」皱了皱眉,陈晨用力地拍了一下那扯着自己围巾的手,「你想吃什麽?」
冰冷的刺痛感从手背传递到脑中,张誉殷收回了手思考了一阵子,扬起一抹笑容,「苏打冰。」
「这天气?」陈晨一脸你脑子没坏掉吗?的表情。
「嗯亨。」张誉殷伸手在自己的包里摸索了一阵子後翻出了一包暖暖包,随意拆开外包装後就将暖暖包塞到了陈晨手中,「你也太怕冷了吧?」
「要你管?」接过暖暖包,陈晨赶紧搓了几下後便窜在手中再也不放手了。
张誉殷看着陈晨的动作轻笑了一声,踏着大大的步伐便向前走去,然走了几步发现陈晨没跟上後,又自动的放慢了步伐。
说起来缘分大概是很奇妙的一件事情,他们因为一颗球而有过一次短暂交谈,再次相见的时候却是在一个年终的音乐发表会上面,许多的音乐教室在一整年快结尾的时候会办一个儿童的发表会通常是在圣诞节前後,陈晨的音乐教室也不例外,那天是他们第二次相见。
陈晨表演钢琴;张誉殷弹吉他。
※※※
少年拿起了一块饼乾送入口中,香醇的奶香味在舌尖上化开甜而不腻,「所以他们是同一间音乐教室的学生啊,真是巧合。」
女子将散落在脸颊旁的几缕发丝疏到耳後,「我倒是觉得还好呢,同一个小镇区的孩子在国小国中时期难免会读同一间学校,其实在同一间音乐教室学习,感觉也不是什麽太过不可思议的事情。」
将少年面前已经见底的杯子收了回去,女子重新注入了新的茶,「不过……有时有些人就是生命中的过客而已,短短的共乘很快便下了车。」
***
5月,橙红耀眼的花朵散落一地,白色的的棉絮随风飘散在空中。
陈晨坐在教室的角落望着窗外的景色,一朵白色的棉花从窗户飘进.落在了陈晨的桌上,陈晨懒洋洋地趴在桌面,伸手戳了戳桌上的棉球後又拨弄了几下便将棉球扔出窗外,突然鼻子一阵骚痒,掩着嘴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喷嚏。
「陈晨,有学长找你喔!」
陈晨揉了揉鼻子往同学A的方向看去,门口有些许的骚动。
眯了眯眼,陈晨从抽屉里拿出眼镜戴上这才看清了骚动的源头,满脸的不情愿,陈晨从座位上爬了起来缓缓地往教室外走去。
「喂!什麽表情?我都特地来找你了!」举起手中的毕业证书管往陈晨的头顶上轻敲,张誉殷不满道。
「一个毕业生来这里干嘛?」瞪了眼眼前的人,陈晨问。
「来看看你啊,我都毕业了作为我的学妹你没有想要跟我说的吗?比如学长我好舍不得你之类的。」
「没有。」陈晨果断的没有一丝犹豫。
「喂!」很明显的张誉殷对这回答不是很满意。
陈晨只觉得一双大手往自己头顶盖下,然後大手的主人很恣意的在自己的头顶上乱搓。
极度不开心,陈晨伸出手往张誉殷的腰际狠捏一把,低吼,「别弄!幼稚!」
「喔!」张誉殷吃痛,收回了自己的手往後退了一步,「你…没见过比你还暴力的女孩子,母老虎吗你?乾脆别叫陈小晨了,改叫大老虎算了。」
冷哼一声,陈晨用手指顺了顺自己的头发,「不是告诉你没事别来找我吗?烦。」
张誉殷比陈晨大了一岁,今年张誉殷毕业;陈晨正值备考高中的时间。
张誉殷是那种传说中的风云人物,有他在的地方就会有女孩子为之疯狂,据那些疯狂的女孩子表示──张学长长得帅,学业也不差,吉他又弹得好,对女孩子还温柔体贴,简直白马王子。
对此认识了张誉殷快十年的陈晨表示,「呵呵哒。」
要说学业不差,吉他弹得不错这两点陈晨不否认的,但长的帅?温柔体贴?抱歉,陈晨真的觉得自己感受不出来。
哪个温柔体贴的人会用这麽暴力的方式弄乱一个女孩子的头发?会因为不陪他去超商就揪着别人围巾、衣领不放?那里温柔体贴了?明明三不五时就动手动脚的好吧。
对於那些看不清楚张誉殷真面目的女孩子,陈晨深感惋惜,只想说,「施主回头是岸啊。」
张誉殷沉默了会,张口便是一句:「我要搬家了。」
声音不大,不仔细听的话甚至会被下课吵闹的人群声给盖过去,但简单的五个字确是清晰地传到了陈晨耳中,敲打在耳膜上头,愣是让陈晨久久无法反应过来。
「啊…喔。」最後陈晨只能做出这样单调的反应。
「就这样?」张誉殷皱了皱眉,「……你没有什麽想说的吗?」
你没有什麽想说的吗?张誉殷问,陈晨抿了抿唇後低下了头思考了很久,才又将头抬起,「我该说些什麽?」
早就料想到会是这种结果的张誉殷叹了口气,有些烦躁的扒了扒头後将别在胸口的红花取下,「这给你。」
「蛤?」陈晨接过那朵代表毕业生的红花,上面的纸牌还写着毕业生──张誉殷,满脸不解。
「给你当作念想罗,免得你会太想我。」
陈晨抽了抽嘴角,「给我这种东西还不如给我你第二颗扣子呗。」
张誉殷一愣,脸上的表情大概读为错愕,他看着陈晨,「……你认真?」
陈晨眨了眨眼,歪头,「嗯。我有骗过你吗?」
「不是…你知道第二颗钮扣的意思吗?」
「知道啊。」陈晨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红花。
「那你……」
仰起头,眸中流转着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光彩,陈晨满脸认真,「我想很多人都想要学长那颗钮扣吧?如果你要给我的话记得在上面签个名或者标记一点小记号,表示是你的正品,这样转手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
张誉殷被陈晨後段话噎的不轻,张了张口想说点什麽,最後却只能怒道三个字:「陈、小、晨!」
换来的是陈晨的笑靥如花和一阵代表上课的锺声。
「学长,学妹该乖乖回去上课了。」满脸的笑意还没从陈晨脸上退下,陈晨做出了转身的动作,却停在了一半,又将视线移回张誉殷身上,「那个…学长……」
「嗯?」望着陈晨突然开始有些飘忽的视线,张誉殷玩味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等待着陈晨等会要说的话。
「唔…嗯…就…咳…那个…希望学长到新的地方後可以一切顺心,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望着眼前神情窘迫的陈晨,张誉殷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情愉悦了点,伸出了手轻拍了陈晨的头,「嗯,好的。你考试要加油,我有时间再联络你。」
最後陈晨手中的红花就宛如窗外那灼人眼球的橘红花朵般,盛开、落下,消失沉寂在回忆的角落,渐渐褪去色彩。
※※※
少年端起面前的茶杯小啜了一口,「所以,最後张誉殷没有联络陈晨是吗?」
「在那之後他们就失去了联络了。」
「……这样啊。」少年盯着印在琥珀色液体中自己的倒影,「感觉有点可惜,张誉殷喜欢陈晨吧?」
「喜欢…吗?」女子听着少年的问题思考了很久,「喜欢这种感觉很多时候不过是费洛蒙在作祟吧。不过…说来大概他们也是挺有缘分的。」
※※※
望着躺在自己抽屉深处的红花,陈晨看了很久後,轻轻地又将抽屉阖上。
「晨晨好了没?要出发了。」
「来了!」拎起自己的随身包,提起摆放在门边的行李,陈晨快步下楼。
今年陈晨上大学,後天是开学日,今天陈晨要先去租屋处整理环境。
说来陈晨的大学并没有离原本的住家太远,大概是开车一个多小时的距离,但陈晨仍是选择了在学校附近租了间房子。
陈晨深知自己的懒,要她每天花一个多小时通勤简直要了她的命,起先陈晨的父母是万分不愿意陈晨在外租屋的,但最後仍敌不过陈晨的软磨硬泡同意了。
这一住便是直接过了两年。
刺眼的光线从窗户洒入,洒在了床上,洒在了躺在床上的人的脸上。
躺在床上的人感受到了阳光的光芒,痛苦的扭动了一下身躯,翻了好几个身後把盖在身上的棉被拉到了脸上,恢复平静。
然这个平静没有持续很久,刺耳的铃响划破屋内寂静,躺在床上的人极其不甘愿的从棉被中伸出了自己的手在床头柜摸索着,寻找噪音来源──自己的手机。
「……喂,有话快说,没事我要睡觉。」床上的人用着浓厚的睡意声音对着电话另外一头的人说道。
「陈、晨!睡屁!现在都几点了!快点起来!今天老师不是说是业师上课要点名的吗!」
听着友人暴怒的声音,陈晨想了很久才想起的确有那麽一回事,「……反正也只是填签到表而已,你帮我签一下啦。」
「开什麽玩笑!不只签名!还要缴交心得!反正老师放话了,心得下课前没缴的期末直接扣20分,爱来不来,劝你是快点滚来!」
听着电话传来嘟──嘟──声响,陈晨一边叹气一边认命的从床上爬起走进浴室盥洗。
陈晨的动作一向很快,不过十分钟的时间便已准备好出门了,当然这其中跟懒得化妆也有很大的关系。
陈晨随意的套了件牛仔裤,抓了件素T穿上,背着惯用包包,脚踩爱用布鞋直奔学校。
此时距离下课还有半个小时。
教室异常热络,站在讲台上的导师望着台下的学生尽责的回答着问题,陈晨愣在了教室的後门,思考着是要直接进去呢?还是乾脆不进去好呢?
说实在的陈晨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些什麽事情,班上的同学竟会如此热衷於上课这件事情,平时睡死的睡死、划手机的划手机、聊天的聊天,认真上课的十根手指头都能数出来,但现在是怎麽回事?这异常热络、有问有答,全体奋发向上的气氛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要进去吗?我该进去吗?要不回去吧?还是去买个早餐等下一节课开始再来?此刻内心,陈晨可谓说是非常纠结了。
「咳咳,後门的那位同学,既然都来了就赶紧入座吧。」
随着讲台上老师的声音,陈晨能很明显感受到所有的视线齐刷刷的聚集在了自己的身上,抽了抽嘴角,明白想落跑已经是不可能了,只能在所有人的注目下走进教室,无比尴尬。
拍了拍手,讲台上的业师轻笑了声,「好了好了,老师知道女同学很漂亮,但现在先把注意力集中回来。不过呢,迟到是一件不好的事情,老师希望各位同学以後不管是什麽课程都能准时来上课。」
好不容易在前排的角落找到一个空着的位置,看了眼讲台上的业师,视线有些许模糊不清,陈晨低头在自己的随身包中寻找着眼镜盒,却发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她忘记带了。
揉了揉有些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陈晨叹了口气,「到底来干嘛的阿……」
时间说来也没很难熬,心得什麽的借用一下身旁同学的范例在问了下这次上课的主题,陈晨三两下便掰出了一篇心得,然後望着什麽都看不清的黑板发呆,便也就这麽到了下课时间。
今天同学真的很热络,撇了眼那些围在讲桌旁边的学生们,陈晨已经不太确定到底是人真的多,还是因为自己散光的关系,人影叠加而看起来很多了,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陈晨起身走出教室不想纠结这个问题。
慢吞吞地走在走廊上头,陈晨摸着口袋中的百元大钞,思考着早餐是要吃吐司呢?还是蛋饼?饭团感觉也不错,可以吃到当午餐,可是又有点想吃炸物呢。
「陈小晨。」
陈晨踏着得步伐顿了顿,随即又正常地往前走去。
「……大老虎!上课迟到的陈小晨!」
「靠!」好吧,陈晨这下确定了自己没听错,而且会这样叫自己的人也只有一个,愤愤转身,陈晨瞪着声音的来源,可惜没戴眼镜一样模糊不清,只能勉强便认出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色衣服。
「好久不见,陈小晨。」
望着来人,仰起了头,那人似乎比印象中的还要高了点身形似乎也壮硕了些,扯扯嘴角陈晨道,「先生,你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