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看到大,她不可能不清楚这是他生气的前兆。教养极佳的他鲜少动怒,一旦生气起来就绷着俊颜,大半天不与她说半句话,像被沉重的低气压笼罩。
她打死也不想面对冷冰冰的他,一想到那种光景就难受。
本来以为他会送她回宿舍,他却安步当车地抱着她往绿荫交映的老旧巷弄而去,走过了三条窄巷再向左转,进入一栋典型灰瓦白墙的眷村建筑里。
这一路上,她只敢把脸埋在他颈窝间,因为村子里不知道多少老人家们冲着他们露出暧昧不明的笑。
「阿轩哥,你其实送我回宿舍就可以了……」
他置若恍闻,进屋後就抱着她往客房而去,接着将她往铺着温暖羽绒被的弹簧床轻轻一放。
「然後放你再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哭?抱歉,办不到。」他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睨着她。
「我哪会偷哭啦!」薄雪怀对他皱皱鼻。
「好,你最勇猛了。不过我听我妹说生理期喝黑糖姜茶会好一点,我去弄一些来给你。」
薄雪怀脸红地拉高被子盖住脸,飘出咕哝:「其实我不喜欢黑姜茶……如果你黑糖放多一点我勉强接受。」
「给你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
「还有……」
「小姐,你讲句话怎麽拖拖拉拉这麽久?有什麽话快说,客气不像你。」不禁好笑。
这里毕竟不是她的宿舍,一定没有女生私密用品啊!她绞扭着手指,不安的视线飘来飘去好半晌,最後又拉下被子,定在俊脸上。
「阿轩哥,我……」伤脑筋,要怎麽开口才好?
「怎麽了?」为了听清楚她几乎含在嘴里话句,他将耳朵凑近小嘴。
「可以请你帮我买止痛药跟……跟……」唉唷!她怎麽好意思让一个大男人去买这种东西啦?光想都尴尬死了!
「嗯?」他瞧着又龟缩回去的女生,长睫半垂,像是早料到般莞尔一笑:「跟卫生棉吗?没问题。」其实要带她进屋前他就想到了。
这下她觉得自己全身已经尴尬得要着火了。为什麽他都猜得出来她在想什麽呢?「那、那就拜托你了。」
「躺好,我马上就回来。」他揉揉她的发丝,转身抓起外套披上,往大街上的便利商店而去。
不久,宋行轩从便利商店回来,带回一杯暖洋洋的黑糖姜茶、三明治与一大袋卫生棉。
说是「一大袋」,一点也不夸张,因为他几乎把商店陈列的所有品牌以及其量少、量多、日用型、夜用型的分类,都各买了一包回来。
薄雪怀小嘴微张,愣愣接过他手上那一袋花花绿绿的「战利品」好半晌,才开口:
「你花了多少时间买这些?」
宋行轩扒了扒黑发,尴尬莫名。「那个,我不太清楚你常用哪一牌,还有现在的情形该用哪一种……」琳琅满目的包装,看得他都眼花了。
他该不会把店里的存货都搬回来了?薄雪怀想不到这个从容自若的男人,也会有这麽可爱的一面,粉唇不禁轻轻扬起美丽的弧度。
「我第一天来的时候,通常流量不多,只要用量少的就好了。」
她红着脸解释完,匆匆到厕所换了卫生棉再回来,忽尔感到一阵湿热的血块又汩汩流出,一股类似撕裂的痛楚袭向腹部,俏脸几乎刷白,整个人抱着肚子在床上扭成虾状。
好痛!好痛!怎麽会这麽痛?!她下辈子绝对不要当女生,呜……
宋行轩垂眸瞅着她痛苦不堪的神色,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坐在床沿牢牢搂着她,感受怀里微颤的娇躯。
渐渐的,怀里的小女生不再颤抖,他轻柔拨开她汗湿秀发,低声问道:「每次都这麽痛?」
「只有刚开始一、两天的时候啦。」好不容易平息下来,薄雪怀闷声说着,小手不禁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彷佛如此就能带给她安定的力量。「阿轩哥,把止痛药拿给我好吗?」
宋行轩垂眸与她四目相对,清彻而关怀的眸光看得她不好意思起来,下意识移开眼,然後她听见他若有所思地说:
「常吃止痛药不好。」
「我、我知道啦……我也不是每次都吃……就……」
她期期艾艾、略带哭腔的抗辩让他忍俊不住,笑出声;使她忘了未竟的话语,呆呆看着他因浅笑而牵起的迷人唇线。
「我没怪你。」他倒了杯温开水,摊开掌心,露出一粒乳白色药丸。「来,止痛药。」
不想再让他担心,她咕哝地摇摇头,「不要了,我想我睡一觉就万事太平了。」
「嗯,睡吧。我会在你身边,有需要的时候叫我。」
薄雪怀本来要点头,但想想又觉得哪里怪怪的。「阿轩哥,你不是要找我老哥吃饭吗?」
「不去了。你希望我去吗?」
希望?她当然希望他留下来陪她啊,但这想法太自私了,她不该为了一己之私而……薄雪怀本欲张嘴说些什麽,最後还是违背意志地摇头了。
「别想太多。」
看出她的挣扎,宋行轩拍了下小脑袋,示意她躺平,自己则占据床的另一边,拿起放在床头的杂志浏览,是上次匆匆回台去拜访仅熙时,他拿给他的那本。
他总是不由自主翻到那张精美的扉页,图中穿着热情比基尼泳衣、展现青春姣好身材的女生,如今就在他身旁。
瞥视她憨美的睡颜,他眸光瞬间变得好柔好柔。
他清楚的知道,他们俩只要能陪在对方身边,做什麽都很满足,就如同他出国前相处的情形那般;只是,这次回来,他却感觉不如以往那麽纯粹了。
彷佛,有什麽在心底深处骚动着、渴望着、呐喊着……而他,或许该试着去弄清那股骚动为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