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寞肩膀一缩,更朝沙发的角落缩去。
男人从鞋柜旁撑起跌倒的身躯,怒吼声更是仰天高喊,「程思寞!你给我出来,你丢了满地的核桃,是想摔死人啊?」
程思寞惊顿半晌後,吞了颤栗的口水,幽幽的从沙发下爬出。尴尬的手随意拨弄着满头沾了脏乱的灰尘和蜘蛛丝,嘴角僵硬提起。
「程思寞!你狗啊!沙发下那麽脏,你钻进去干嘛啊?」
「我?捡核桃啊!」程思寞笑得贼佞,不怀好意的眼神扫在玄关和客厅各处,凌乱四散的核桃,「我想吃核桃,罗明汉你会剥吗?」
罗明汉不屑的眼神左右瞥去,冰冷应答,「好,我帮你剥,你去整理行李,我带你回老家。」
程思寞一听,眼眸瞬间亮起,不断滚着欢腾又沾沾自喜的雀跃。
就在她拖出行李时,沙发上翘腿而坐的男人,咬着碎裂的核桃,喃喃抱怨着,「程思寞,这核桃到底放多久啦?怎麽有霉味啊?」
程思寞在男人身後,下巴悄悄地得意抬起,随後轻柔一语,「两年多吧!」
罗明汉一听,顿时停下动作,立即将嘴里咬了半口的核桃吐出,滚着愤怒惊讶的眼眸,扫在满地的核桃上。
「程思寞!你生活可以像正常人一点吗?」
程思寞悠悠然地走进,抿着无辜的嘴。
「我、我两年前买了之後,一直都打不开啊!我想说你是脑神经外科的医师,开脑很厉害,那核桃长得像脑,应该也很会剥核桃啊!」
程思寞兴奋地说着,她洋洋得意地佩服自己,终於找到能制伏罗明汉的方法。
这罗明汉,有严重的职业病啊!
怕细菌,怕脏乱,怕麻烦。
这剥核桃,就刚好又麻烦,又被她踩了整个下午,滚在满屋没有清扫的各处。
这时,罗明汉从头顶落下一声冷音,「程思寞,我不得不佩服你惊人的逻辑。」
程思寞听得哑然,疑惑地看着。
没想到,罗明汉竟然被她耍了还不知道?还夸赞她?看来这脑神经外科医师的头衔,也没多厉害啊!
「真的啊?」程思寞嫣然媚笑,开怀裂嘴。
「程思寞,你真以为我在夸奖你吗?」罗明汉冷眼一凛,手臂猛力一举,将程思寞的脖子朝自己胸膛里勾进,「喔!我真的会被你搞疯,我到底是为什麽会喜欢上你这种女人啊!」
男人习惯似的高怒一下,程思寞听得头皮发麻。她面颊瞬间羞涩泛红,心跳怦然跳动,呼吸不自觉变得局促短暂。
罗明汉这回没有避掉眼光,而是直望着女人红润带羞的嘴唇。他看得出神,从女人的发丝、额间、眉眼、酒窝、脖子处,逐一深情扫过。
当晚他依照约定载着程思寞回到「萤火柴烧窑场」,程思寞一路沉默不语,有意识地闪躲着罗明汉所有的主动。
程思寞整理完行李後,环顾大厅四周。
她这才仔细发现,自己原本破旧的老家,没水没电没火的老家,已经变得温馨乾净。
尤其是走廊间柔美昏黄的夜灯,再度温暖地照进她的心头。彷佛数十年来庸庸碌碌的生活,都回归平静自然。
这一切,都回到她内心最向往的回忆里。
但最令她反感的是眼前卧房的摆设。虽然主要色调仍是她锺爱的湖水蓝,但是被大张旗鼓挪动的床位,和莫名出现在床边的矮柜,尤其是摆放在淡灰羊毛地毯上的书籍,令人十分刺眼。
「罗明汉!你为什麽挪了我房间的格局?」程思寞愤怒的步伐踏在罗明汉的面前,这是她从高北市公寓处回来的第一句话。
罗明汉慵懒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老神在在地翻阅着手里的医学杂志,「那是我的房间。」
程思寞诧异憋气,「罗明汉,你睁眼说瞎话啊!这是我的老家,想也知道是我的房间啊!」
「这是我花了一个多星期整理出来的房子,想也知道是我的房间。」罗明汉没有抬头,悠哉地端起茶几上的热茶。
程思寞将茶夺下,指着罗明汉的鼻头,「你!你不要脸啊!那我睡哪啊?」
罗明汉双手环胸,惬意地靠在沙发的椅背上。嘲弄式的语气,忽高忽低的揶揄着,「我以为你跟猫头鹰一样,不用睡觉。整天待在工作室跟泥土里,你就能活了。」
说完,还刻意朝工作室的方向,挑去了眉眼。
程思寞气得跳脚,愤怒的眼神扫在沙发各处,来回寻找可以「攻击」的武器。
未料,所有沙发上的抱枕,连同藤椅上靠背的藤编枕头,不知道何时全被收在罗明汉的双脚後处和腰後。
罗明汉看着程思寞暴跳如雷,傻愣的模样,不禁抿嘴憋笑。
「程思寞,亏你还说这是你老家?连回家的路你都能认错,那你一定不知道自己老家的机关吧?」罗明汉幸灾乐祸地皱脸窃笑。
「罗明汉,你给我等着瞧!」程思寞气得眼眶怒红,愤然地甩头离去,自顾自地走进工作室里。
既然自己的房间被人鸠占鹊巢,她唯一能待过夜的地方,当然也就只剩工作室了。进了工作室的程思寞,又不由自主地捧起了木桶里的黏土,熟练的动作将黏土放进练土机里。
门外的罗明汉等了半天,都不见女人出来叫嚣反抗,立即反应过来。
他看过程思寞专注沉溺在陶艺的模样,那是不管外头发生了甚麽,都打扰不了她的思绪。
推着黏土的程思寞,就像是阻隔了外界所有的纷扰,专心致志地沉浸在自己喜爱的世界里。
罗明汉半靠在门边,看得出神。上一秒还跟他打骂激烈的女人,一转眼又执着在自己的艺术里。
他喜欢程思寞自然散发的那份坚持和纯粹。
这女人,能让他忘却所有的烦忧,跟着女人的眼神他彷佛也被牵引进那个与世隔绝,无忧无虑的纯净世界里。
「这是已经练好的坯土,你看很柔软吧?就像是松弛的肌肉一样,这是最适合拉坯的黏性。」
程思寞胸口前端着一块沉甸甸的黏土,挂着璀璨的大眼,欢喜地跟罗明汉介绍工作室里的摆设。
「这是辘轳,外行人都称作是拉坏机。」
罗明汉看着程思寞自信的笑容,洋溢在工作室的四周,说得口沫横飞。
「寞寞,不生气啦?」罗明汉走进,嘴角拉起温柔的淡笑,意味深长地试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