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间把不爱说话的男孩带到烹饪教室里吃便当,成了每天的重要活动之一.
总是说着客套话的家伙不下一次的以”回家就可以见面了啊”为藉口推拒,但最後仍是被作风强硬的我给说动,我想他大概也是属於不太懂得拒绝他人的类型.
毕竟,是个连一般相处都难以熟悉的家伙.
”对了,你以前的声音是怎样?”看着安静吃饭的对方,突然想起不久前...似乎有谁说过他的声音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好奇地问.
”咦?很一般的声音啊...”柯冬佑抬起头,手里筷子夹着的青豆一不小心滚了出去.
喃喃说着”太浪费了”的人,弯下身去捡拾落在地上的豆子,一个银色的指环从白衬衫领口滑了出来,连着黑色皮链在白皙的颈项上摇晃,闪闪发光.
在对方要将指环放回衣领内前,我伸手将那银色的小东西拿过,凑上前看.
女性化的设计...连尺寸都像是给女孩子戴的.
”这是谁的?”隐隐约约,一股火气正缓缓上升.
...该死的家伙!他不会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和哪个喜欢小白脸的女人勾搭上,甚至准备好结婚吧?
各种猜测在脑海里暴走,我紧捏着那枚小小的银戒,有种想将它扔到垃圾桶里的冲动...
”这是我妈的结婚戒指.”适时说出答案的人,阻止了我正准备实行的举动.他将那枚戒指从我手中拉回,似乎担心不知为何面露凶光的我会把重要的遗物给捏得变形.
”喔...抱歉...”注意到反应过於激烈的自己,我讪讪收回手.看着将东西小心收好的对方,仍有点不是滋味.
”我妈她...是个非常浪漫的人.”抚着自己胸口的他突然说,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
每当他谈到自己的母亲时,总会像这样幸福地笑着.我突然有点想知道他母亲是个怎样的人,能如此轻易的就让这个冷冰冰的家伙露出微笑.
”她常常告诉我,总有一天要找到属於自己的真爱,因为那是件让人无比幸福的事情...看我妈就知道了,她真的非常幸福,所以让我觉得很向往...”
柯冬佑的母亲...因为从来没有兴趣注意周遭的人,所以也没什麽记忆...不过听他这麽一讲,似乎在印象中...住家附近有个总是笑得很温柔的女性......那是柯冬佑的母亲吗?
”...那你妈为什麽会自杀?”
一句话不经大脑便脱口而出,突然僵硬住的对方提醒了自己,似乎碰触到对方伤口的话题.
有点想撞墙的我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他母亲才过世没多久,这种话题对对方而言太具有杀伤力.我懊恼不已,想说点别的话题来化解尴尬,脑里却一团浆糊.
”因为太幸福了...所以无法承受吧...”低着头的人,突然冒出这麽一句话.
”承受...什麽?”
他抬头看向窗外,脸上一如往常的平静.”我爸死亡的消息,对她打击太大了...”
”咦?可是你爸不是已经死很久了?”神经大条的我一不小心又说了不该说的话,我昨昨舌,再次暗骂自己白痴.
对方的父亲在一次飞航意外中丧生,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那个全身黑装,表情冰冷地站在阳台边的男孩,到现在都还深深印在我脑海里.
”...那时并没有找到遗体,所以我妈还抱着一丝希望...不过在她做傻事的前一天,接到寻获遗体的消息......”
接下来的发展,两人都心知肚明.
看着仍然望向窗外的对方,平静的侧脸有种同年龄的男孩不该有的沉穏神情.
我将对方揽入怀里.
”...?怎麽了?”突然被抱住的人疑惑问道,但没有阻止拥抱的行为.
”...因为你好像快哭了.”
”我没哭啊...”
沙哑的嗓音平静地说,任我继续拥着,他在我的背後轻拍几下,没再说什麽.
奇怪的是,眼里逐渐湿润的人却是我.
心里有种莫名的酸涩.
***
走在前方的小男孩,右手牵着母亲,左手牵着父亲,相当快乐的样子.
我伸手拉扯妈妈的裙摆,期待一点温暖的回应.
冰冷的纤细手腕不留情地挥开我的手,她转过头,露出嫌恶的表情.
”不要弄皱我的裙子,死小鬼.”
说着这句话的,是我称之为”母亲”的女人.
男人一个换过一个,用她美丽的外貌获得无数金钱和名贵珠宝,乐此不疲.
我不相信真爱.
***
”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少一直跟着我.”
甩开缠着自己不放的花痴女,我独自一人走在充满喧闹声的明亮街道,这里琳琅满目的店家是吸引年轻人的最大原因,也是因为如此,直到十一ˋ二点的现在还是如此热闹的景象.
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情侣,我不以为然地讥笑着,全是一群沉溺在虚假恋爱游戏里的人.
嘴里说着甜言蜜语,事实上却只是相互利用罢了.
男与女的关系,说明白点就是这样.
”真无聊...”
今晚,由於不断提出邀约的家伙实在太烦人,才勉强答应参与联谊.里头正好有个长相对味的女孩子,而对方也有那个意思,达成共识後就直接去了宾馆,让同行的友人直跳脚,似乎是因为那女孩原是他想钓的猎物.
长相不错的我很有女人缘,这也不能怪我.何况是他没先跟我说,否则我就拒绝了.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来到柯冬佑工作的地方,看了看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对方应该到家了才对...
原本打算直接回家的我,突然想起吃习惯我煮的东西的对方可能还饿着肚子,便决定替他买个晚餐再回去.那个节俭的家伙可能会为了省一顿饭让自己挨饿吧?
想像柯冬佑回到家时,没看到煮好的饭菜,说不定会露出的失望表情...我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弯起.
手里提着刚做好的炸猪排饭,我几乎有点小跑步地返回家,爬上三楼扶梯,拿出钥匙准备开门时,一股熟悉的香水味传来.
心里一惊,倏地打开大门後将便当连同钥匙随手一扔,急奔入漆黑的屋内,发现最里面的房间内透出亮光,我没多想便直接开门.
穿着鲜红套装的女人,正以极为媚惑的姿势跨坐在脸色苍白的男孩身上.
”你在干什麽!”
我大吼,上前一把将不知廉耻的女人从男孩身上拉开.脚下还踩着高跟鞋的人没站稳,狼狈地摔在地上.
”我是你妈你竟然这样对我?翅膀硬了是吧?”母亲气极,扶着腰尖声指责.
”咦...她是你妈?”柯冬佑尴尬地起身,听到突然压住自己的陌生女人身分,相当惊讶.
”...名义上是.”可恶...我一点都不想让他看到这女人...为什麽偏偏选在今天回来!”不要对我朋友做那种下流举动,妈.”
”别这麽对你妈说话...”柯冬佑语带责备地说,急忙上前将母亲拉起,还频频道歉.
明明帮了他却反而挨骂,我心里极为不满---尤其看到那女人朝我露出的胜利表情,摆明了刚才只是在作戏罢了.
”嘻嘻...看来你交了个不错的朋友嘛?妈很高兴喔,浩...”语毕,她在柯冬佑的脸颊落下红印,随即笑着离开房间,留下微微惊讶的柯冬佑和满脸杀气的我.
拉起袖子想把对方脸上那难看的东西擦掉,却怎麽也擦不乾净,索性拉着他到浴室里,把脸洗过几遍後才总算恢复原样.
”今天跟我睡.”
将大门关上,捡起钥匙和便当一同拿回柯冬佑的房间放,我单方面说,没管对方莫名其妙的询问,迳自爬到床上.
他摇摇我的肩膀,发现起不了作用後,放弃地拿起还有点温热的便当坐在床边吃了起来.
”...总之,谢谢.”
对方小声说着的道谢如同耳语般传来,我背对他,还有点赌气.
但心里仍有个地方暖暖地化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