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为什麽可以这麽烦人?
我空洞的想着,试图忽略我那让人骄傲的小肚腩被亵玩的事实。
「哎呀员外你怎麽这麽可爱啊,哥哥亲一个。」
又来了。
如果我可以翻白眼的话,我大概没办法再正眼看这个主人。明明是大学毕业的人,却还是很不要脸的自称自己是哥哥,总是想亲就亲想摸就摸,完全没有考虑到鼠权问题。
我缩成一团,试图降低存在感,希望那个男神经病可以缓缓,赶快想起他那些尚未处理的蛋糕订单,不要再来骚扰民鼠了,做为一只清白的老鼠,我过的也很苦。
「员外你是不是又胖了啊?」那个写作主人,读作男神经病的家伙戳了戳我,边嘀咕着,「好像真有点…感觉又圆了些……」
真是士可忍鼠不可忍,我哪是胖?分明就是体态均衡,该肉的地方有肉,该瘦的地方……咳咳,人类不是都说能吃就是福,我这福气可大着!
瞧瞧我的美爪,要不是鼠界没有什麽手模,不然我早就风靡全老鼠了,哪能在这边任亲任摸,仰赖人类维生;还有我的一双大眼,连放大片都不用,修图软体算什麽?我靠的可是天生丽质。而且别瞧我肉归肉,只要放颗瓜子,我跑过去根本不用几秒。
所谓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大概就是像我这种公老鼠了。
对,我是公的,尽管巴掌脸上是一双迷蒙大眼,一身油光水亮的皮毛跟没什用但还是可爱的尾巴,还是抹灭不了我是男孩子的事实,被当做鼠界的伪娘我能怎麽办,我也很惆怅啊。
我板着一张死鱼脸,继续思考鼠生。
风和日丽,太阳高挂着却不怎麽热,暖洋洋打在身上,反而舒服的让人直打哈欠。
但这样的天气却不是在家享受我的单身贵族生活,反而摇摇晃晃的,哪怕被抱着,偶尔的急煞总让我忍不住反胃,却又舍不得出门前吃的果乾就这样贡献给木屑,只好硬生生忍着。
「员外乖,快到站了你再忍一下,等等回家给你吃瓜瓜好不好?」
不好。
我是一只有尊严的老鼠,哪能轻易被一颗瓜子给收买,起码要两颗,还有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又买了乳酪条,那个总该也来一点吧?
但哪怕你现在给一整桶的葵花子,也改变不了我晕车的事实。
对,就是晕车。不要觉得老鼠晕车很奇怪,人类都会晕车晕机晕船了,老鼠晕车也没什麽大不了的,只不过就是……呕,现在先别跟我说话,有事我们下车乔。
「乖乖的,闭上眼睛会好一点的,嗯?」
真是奇怪的主人,都不怕一直对老鼠讲话会被别人当怪人吗?虽然我不讨厌就是了,但摸我的手指可以再下来一点吗?,对,就是那,力道再大点就好了,欸等等不要趁机摸我肚子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啊。
头顶被轻轻的抚着,模糊间好像感觉笼子动了动,小心翼翼的,没一会又平稳下来,明明刚刚晃的地震一样,现在除了偶尔的小颠簸外,跟平时在家没两样。
我哼哼两声,没有抗拒主人的手指,蜷成一团睡着了。
只是谁能告诉我,我只不过是睡一个小觉的功夫,怎麽又来到这个剥夺老鼠尊严的地方了?
「陈员外,三号诊疗间。」
我在摇晃中平稳身体,从孔洞中看着遥远的天花板,光线明亮却不刺眼,还有熟悉的壁纸图样,最後被带到一个冷冰冰的台面上。
喀的一声,随着盖子被打开的同时,视界也逐渐清明,只是下一秒光线就被遮住,背着光,那亮着一口白牙的白大挂笑咪咪的看着我。
我有点挫。
「陈先生又带员外来啦?」白大挂说,手上却没停住动作。「那我们还是先从基本的检查开始吧。」
白大挂的动作很轻柔,甚至比那个笨手笨脚的主人好上百倍不止,但不知道为什麽,每次一到了这人手上,身体就僵硬的跟标本一样,动弹不得的任人宰割。
我只能把这个归咎於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
被放到一个玻璃小碗里,虽然脱离了魔掌,但光滑的碗壁也血淋淋的彰显着我跑不出去的事实。
不要以为我没尝试过,想当初我头次来的时候,以为一个信仰之跃就可以逃狱,结果跳是跳出去了,下一秒就被那个笑咪咪的家伙给逮了回去,头顶还不轻不重的被点了下,带着只有仓鼠能听出的威胁,轻笑的说了一句「员外可真调皮啊。」
自那次之後,我发现这些穿着白大挂们,根本没有他们外表看上去的和蔼可亲,简直就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更可怕的是我还不能反抗!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有人帮我平反。
我屏着气,等着眼前的人张口,「嗯…四十一克,还在正常范围里面。」白大挂说,我忍不住热泪盈眶,正常范围内的体重总不能再说胖了吧!
我还来不及对主人耀武扬威,白大挂又开口了,「不过指甲有点长了,这次也一起剪一剪好了。」
剪一剪好了。
我说这是可以用这麽愉快的语气就这样带过的事情吗?有人考虑一下老鼠的心情吗?我留着指甲我也不容易你知道吗?万一你一个不小心剪错我到哪里哭去?
「麻烦医生了,上次本来想在家帮员外剪的,但他一直扭来扭去我怕剪到他就没动了。」主人看向我的眼光满满都是这小妖精真调皮但我还是包容他的脸。
啾,我叫了一声,满满的都是抗议。先生,那是因为你的手在抖啊!我能够不跟着抖吗?你害怕我更害怕啊这位哥哥!
这样想想,给白大挂剪指甲也不是那麽恐惧的事情,至少人家经验多(不知道剪过多少指甲了)、速度快(听他们闲聊好像以前剪太慢被咬过)、让人安心(因为动物本能不敢动),再怎样也比这个不太靠谱的主人好太多了。
算了,早晚都要来的,我一脸视死如归,任由白大挂扶起我的小爪子。
喀嚓喀嚓的,每剪一下我的心就跟着抖啊抖的,只有主人还兴致勃勃的盯着医生动作,试图学个几招回去。
好不容易剪完了,看着我光秃秃的爪,心中满是苍凉。
「好了,那我们继续检查别的。」白大挂摸摸我的头,我却感觉像是被压在五指山底下的孙悟空一样动弹不得。
「严医生,员外他最近都不怎麽喝水,该怎麽办?」检查的空档,我听到主人这样问。
白大挂严医生唔了一下,看了看我牙齿,又沿着骨头两侧的肉摸啊摸的,有点痒。才不急不缓的回答:「你可以先看一下家里水瓶是不是对於员外不好使用。如果正常的话,也有可能是老鼠本身不爱喝水,平常有空可以帮他准备一些水份含量比较多的蔬果。再不行的话,就只能用一些非常手段了。」
严医生推推眼镜,我总觉得他笑的不怀好意。
「非常手段?」主人他很捧场的接下去问,让我怀疑他们是不是早就对好台词了,不然怎麽一搭一唱的这麽熟练?
只见严医生变魔术一样,拿出了一个小针管给主人,笑咪咪的嘱咐着,「这个不行再用,每次喂一点就好。」严医生指着塑胶针筒,「可以先从刻度一开始。喂的时候也要小心不要太大力,员外容易呛到。」
我瑟瑟发抖,这真的不是说给我听的吗?什麽从刻度一开始,那针管多大,刻度一下去我还能够看到明天太阳吗?什麽不要喂太大力,你一说容易呛到我就觉得你在立Flag啊医生!
「好的,我明白了。」主人点头,接过了那只针管。
我不明白啊,有人能够考虑一下当事鼠的心情吗?不过就是喝个水嘛,为什麽要一言不合就拿针管,我的小尾巴都被吓的缩进去了你们知道吗?
听着他们在检查大便的空档又聊了几句,我也一直在做心理建设,要知道主人平常都亲亲抱抱说我好可爱,但一遇到正事可是含糊不得的,想想上次被发现我挑食的事情,那接下来一连几天,我的饭菜清淡的跟养老一样,食之无味弃之挨饿,含泪吃了几天才得到一只小鱼乾。
虽然被逼着吃养老餐很凄凉,但想到久久一次的鱼乾,我咂巴咂巴的动起嘴,怀念那难得的好滋味--真要比喻的话大概就是一个月来一次检查,严医生看到主人都会露出的眼神吧。
不要问我怎麽知道的,直觉,直觉懂吗?
就像我的笨主人每次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我时,我总是能知道他到底是要亲我还是要蹂躏我的小肚子一样。虽然躲不过,但提前做点心理准备总是好的,要知道被一个男的亲--就算他长的再好看,那如同恶狼扑羊的气势还是很给鼠压力的。
不过说他笨也真笨,明明严医生表现的连我这仓鼠都看出来了,当事人却还是一窍不通,人家给你line是希望你可以跟他聊些生活小事,不是要你问老鼠需不需要结紮啊。
就像现在,明明三两下就可以完成的检查,严医生却还慢吞吞观察我的大便的原因是什麽,不是怀疑我便秘还是大便水分不够,而是他想要拖台钱多跟你讲讲话啊。
我揣着一颗老父亲的心,看着严医生笑的春暖花开,从员外的胖不是胖,话题不动声色的转到我那笨主人的身上,心里那恨铁不成钢喔,人家对你有意思啊,傻呼呼的透漏个人资讯要不得啊要不得。
简直要把我那颗大便看出花来了,严医生最後才再叮嘱了几句,摸摸我的头说了「要多喝水哦。」就把我放回外出笼,搞得我提心吊胆想说这人是不是看出了什麽,否则干嘛来个回马枪,这是威胁,是威胁吧?!
我有点紧张,听着主人跟严医生告别,离开前和几个熟悉的护士小姐闲聊几句的说话声,但再多被威胁的恐惧都比不上那熟悉的哔哔声。
「後面那个阿姨,上车收费啊!」司机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我缩成一团,试图遗忘晕车带来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