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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大业看她喝的急促,没一会就放下杯子,「喝完了吗?」
「嗯。」她应声。
接着就感觉到那人摸上她的额头,松了一口气地道,「退的差不多了。」
杨大业怕自己不够注意她的状况,又问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晕晕的。」姚宛心小声照实说。
「那就继续睡吧,你身体还需要恢复。」杨大业先摸了摸冰枕确定还够冷,才扶着她往後躺、替她盖被,就像照顾一个娃儿一样细心呵护。姚宛心本来以为她已经退烧了,躺平後大叔会回房间,但什麽声音也没听见,更没看见开门时流入的光线,他只是在原位坐了下来继续守着她。
姚宛心想着大叔就坐在那,就觉得自己无论用什麽睡姿都无法平静入眠,想翻身换个舒服的姿势,又怕出声会让他发现自己还没睡,只能睁着双眼一动也不动,却不知道他坐在那看的一清二楚。
杨大业看了许久那眼睁的大大的,似乎没有要阖起的意思,「还不睡?」
「没有!要睡了。」姚宛心本来稍稍缓下的紧张又升起,没搞懂他怎麽发现自己没睡的。
「你睡不着的话,要聊聊吗?」杨大业没戳破她的谎言。
「聊什麽……」听到聊聊两字姚宛心的情绪更紧绷了起来,也不明白今天到底是什麽日子,怎麽她担心的事情全挤在今天发生了、大家都想和她聊聊。
不晓得是不是她的错觉,那男人的语调降了几度问道,「聊聊最近……是我做错了什麽吗?」
姚宛心听着,所有的紧张不安在语落的那一刻消失得一乾二净,只剩下对那个人的内疚。他绝对有那个资格质问自己,责骂也好、不悦也罢都可以,他却问她是不是他哪里做的不够好。
「大叔……」她唤道,「你没有做错。」
「是吗?」杨大业的声音听不出相信与否,姚宛心听着心急了起来,她和大叔不一样,她再极力隐藏他也能轻易看穿她,但他如果有心要瞒就不是她想看就能看的出来的。
姚宛心怕他不相信自己,急忙解释道,「我是说真的!大叔……对我很好,真的……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的好。」
「是因为这样,你才不喜欢吗?」杨大业听着她前头解释得慌张後、落寞的轻喃,想着也许就是因为自己终究不是这孩子的亲生父亲,她会开始纠结想接受又做不到也是无可厚非。
「不是这样的!我是真的喜欢!真的、真的很喜欢。」姚宛心直到道出那句喜欢,才发现她已经分不清楚这句喜欢说的是他还是他问的问题。
「知道了,睡吧。」杨大业淡淡地道,见她还想开口怕自己还是不相信,又说,「我说知道了。你若是在意不要再有第二次,哪天再气大叔也不要不回家,女孩子一个人在外头很危险。」
姚宛心缓缓闭上双眼静默了许久,好似只有这样才能吞下她心里翻腾的情绪,不大的空间内静得只听得见两人的呼吸声,尽管看不见杨大业她还是知道的,他还坐在那清醒着。
「对不起。」她道,「让你担心了……以後不会了。」
若是在平常杨大业大概会伸手抚了抚她的头,无声地告诉她没事了、他是真的不放心上,现在这个场合不适合让他与她太靠近,他只能重复着一样的话,却没发觉那话语间藏着过分温柔的情绪,「睡吧。」
喜欢到底是什麽样感觉?过去的她总活在现实和生活中,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或是思考,到现在姚宛心都还没真的完全理解,先理解的就是道德感,就算不管别人怎麽想,她自己心上的那道坎就先过不去了。
可是当听着那个人因为自己而疲惫的声音、看着那个人为了自己小心翼翼呵护的模样,她突然觉得她花了这麽长时间撑住的一切都瓦解了,好像这样也没关系了……就算有,她也逃不开。
那晚不知道是生病还是是因为有大叔在身边,失眠就像是身体和她说的一个谎言,姚宛心难得一夜好眠。
在她病好後一切又恢复原状,又像什麽都没有恢复。当她每个早晨起床看着摆在桌前的闹钟,那份礼物就像一种提醒,提醒她她极力隐藏的一切。
杨大业便当上的变化更多了,也许是想替她把这两个礼拜没能吃得全补回,姚宛心换下制服拿了书包和收拾好的便当袋走出仓库,看着等在外头吹冷风的杨大业。
每当看向他,那些情绪、感情又会再次狠狠将她撂倒,一切就又重来了,只是这次她学会了面对,哪怕清楚这份感情在往下增长只会让她痛苦,她也无力压抑阻断,只能待在那个人身边去习惯拥有那些不应该有的情绪、习惯痛苦。
「大叔。」她出声唤道。
杨大业这才把视线从手上的纸张移开,她看他看得专注开口问道,「你在看什麽?」
「你们学校的行事历。」杨大业折起纸张放回口袋,和她并肩往家里的方向走去,「你考试结束没多久就放假了。」
「嗯,怎麽了吗?」姚宛心应声,看他突然提起假期问道。
「春节快到了,我们去扫墓吧,我想让你奶奶看看你。」杨大业淡淡地说,脸上也看不太出情绪,姚宛心听着点头,不习惯偶尔能从他口中听见像父亲的对话。
她从来没听过大叔提起自己的事情,她只知道大叔想种田,也有一位妻子,但他以前是什麽人、为什麽来江湘镇,这些她全部不知道。大叔的妻子也过世了吗?如果没有,为什麽从来没有看过她呢?
想到大叔的妻子,姚宛心不自觉会想像她的模样、什麽样的人会让他喜欢?连收养的孩子都细心照应的男人,又为什麽会让妻子不在身边?几个问题都让她又是好奇又是忌妒的。
看着和她手差一点距离就能握住的大掌,这几公分却比陌生人能握的距离更遥不可及,她想着想着深吸口气乾脆把手放回口袋里,避开任何可能。
杨大业看了一眼指正地说道,「手不要插口袋。」
姚宛心听着错愕地看向他,杨大业以为她有所不满开口解释道,「这样子不好看,万一走路跌倒手拿不出来脸朝地怎麽办?」
「我只是有点意外,大叔跟我们学校教官讲的话好像。」姚宛心将手乖乖拿出微笑说道,没发觉杨大业的脸色有些难看,接着问道,「其实不用等放寒假,这个假日我没班也可以去扫墓,大叔要去哪里扫?」
「高雄。」杨大业走在前头拿钥匙开门。
姚宛心皱眉,她还以为大叔是台北人,江乡镇离台北还近一些,高雄为什麽会搬这麽远还选在这种小地方落居?她边盯着他的表情边小心翼翼地追问着,「大叔是高雄人吗?」
「嗯。」他开门走进,她跟着进门。
「那到时候可以到大叔小时候住的地方去逛吗?」姚宛心很想知道他以前住的地方,想知道那个以前她不曾见过也还不认识的大叔是什麽样子。
杨大业看向她,不懂她的心思,「那也只是一个小镇,跟这差不多,没什麽好看的。」
姚宛心看不出来大叔的想法,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不想带她去,每回总会看大人的眼色揣测心思照做的她,明明不安依旧小声坚持地说,「我还是想去看。」
杨大业与她对视一会,没拒绝她,「那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