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期间，乐恬重新回到餐厅上班，偶尔、应该是常常，李果湘会一起去帮忙，不过她喜欢待在内场，那里有主厨大姐、一篮一篮的蔬果、两台大烤箱、四锅滚水⋯⋯
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座乐园。
「你应该早点进来，毕竟读的是普通高中，多累积点经验是好的。」主厨大姐熬着酱料，忽然抛出一句。
大姐也很习惯李果湘的不多话，迳自解读成她有在听。
「不过，乐恬虽然好相处，但其实是个很慢熟的孩子，过了好几个月，才开始会和欣维或老板说心事，直到他升上高二，我们才比较了解他家里和学校的事，还是三声和二声从旁推敲，猜到他有女朋友。」
「看似什麽事都好聊，但真正懂他的，就只有你了吧。」
李果湘原本在洗番茄的动作停了下来，偏过头，对上主厨大姐无波澜的双眼。不知不觉，乐恬也替自己筑起防护罩，但是没关系，因为⋯⋯
「乐恬他，就跟你所认为的他，一样美好喔。」
他不急着让身边的人马上知道他的全部，反而是一点一滴，逐渐汇流成不可或缺的湖泊。
「说得也是⋯⋯如果不是那样的他，依照老板那麽挑剔的个性，是不会随便让人进厨房的。」
主厨大姐的眼睛眯了起来，表示在口罩底下的她笑咧了嘴。
李果湘恭敬地弯下腰，说了声谢谢，逗得大姐哈哈大笑，这两个孩子真的很有趣，学东西也学得快，教一次就能记住，果然不能小看年轻人的实力。
过年期间，李果湘随家人回到老家，对於任何关於成绩的事她都笑而不答，只是趁着空档赶紧用父亲的笔电做备审资料。父母亲也不在亲戚面前提餐旅大学的事，堆起笑容说他们一点也不担心果湘。
父母亲终究是爱面子的。
揪着身上的裙摆，她上楼换回她最喜欢的牛仔裤和大学T，母亲见状只是不满的眯起眼，但仍然拿李果湘没辙。
晚上，乐恬和李果湘会轮流打电话给对方，今天乐恬休假，她吃饱饭，将自己的碗筷洗好，拿了一颗桌上的橘子，早早来到外面。
蹲在地上，将橘子剥成两半，再将果肉跟皮小心翼翼地分开，但因为水分太多，等到完全分离後，已经流了许多果汁出来。
寒风吹来，手指头因为洗碗都冻僵了，李果湘舔舔大拇指，嗯、橘子正是她喜欢的酸度。
抬起头，就能看到猎户座的三颗腰带，她打开手机，点下第一个联络人。
「喂？果湘！」
「晚安，我在吃橘子和看星星⋯⋯你在干嘛？」
「你又跑到外头了，这几天超级冷的，有没有穿多一点？」
「有，别担心。」
「我们在客厅看综艺节目，但我快睡着了⋯⋯」
「餐厅一定很忙，你有没有时间做备审？」
「下午有做一些，但是睡个午觉，一瞬间就晚上了！啊、我跟你说，我要传给你煮菜的照片，待会上楼用电脑就传给你！」
「慢慢来。」
他们不知不觉就聊了快半小时，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还是想要跟彼此分享，见不到果湘，乐恬只好用力听听她的声音。
「真的好想你。」乐恬放低了音调，小小声地说，但背景还是传来阿嬷说好恶心喔的调侃，「果湘我跟你说，乐恬动不动就看着你的照片发呆！」乐恬喊了一声阿嬷！接着背景一阵吵杂，混着哒哒的脚步声。
「好了好了，不能再让阿嬷听我们讲电话。」乐恬一屁股坐在床上。
「呵呵，又没关系。」李果湘吹走停在肩上的蚊子，笑得好开心。
「也是啦。」语毕，他爽朗的笑声比夜晚中任何一颗星星要能掳获李果湘的心，「我也想你。」她轻轻说出口，语调虽然没有起伏，却依然让乐恬感到甜蜜。
与他道晚安後，李果湘回头看看灯火通明的屋子。
里头充满过年气息，红色春联、特别节目、麻将碰撞，她能轻易融入学校、公车、校庆里的氛围，唯独这个不行，不管怎麽样都显得格格不入。
这是李果湘的不安全感和自卑在作祟。
她低垂着眼，看向还亮着的手机萤幕。
如果是乐恬呀，这时候就会对她说，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眼光，因为果湘就是果湘。
她搓搓发冷的手，并将温热的手机贴上脸颊，走进那热闹喧嚣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