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树干上标记的三道刻痕,江锦明白自己又绕回原路。
两天前,「百川堂」率领门下子弟匆匆赶至断水崖,准备参与初春之期的正邪大战,岂料去迟了,大战已然结束。而後听闻武林盟主坠崖之事,虽有派人搜救,却迟迟未归。
基於「百川堂」与「万剑派」长年的交情,堂主江锦带着一批侍卫到断水崖之下寻人。但在搜寻的过程中,尚未找到目标,江锦就不慎与侍卫走散,迷失在苍莽的森林中。
到底是如何走散的?江锦自己也搞不清楚。
在一片茫茫树海中,刚下过几场雨,柔光散射在挺拔的巨木间,薄薄的雾气垄罩无边的绿荫,凉风弥漫着浓浓的湿气,毛茸的苔癣缠绕树干的年轮,鲜艳的菇菌点缀盘根的交错。
江锦顶戴青纱小冠,身穿白领青袍,窄袖束裤,足下长靴,蓝纹披风裹成条状,包覆着某样东西,以细绳斜系在背後。他踏在泥泞的土壤上,仰颈环顾着四周的参天大树,神态有些许疲惫。
附近的草丛忽有动静,江锦立刻从左侧腰际拔起一把短剑,目光如炬。
只见一只小梅花鹿探出头来,东瞧瞧西闻闻,似乎不怕生,从绿丛中跳出,蹦踏了几下,用骨碌碌的大眼与江锦对视。
柔亮的赤棕色毛皮,彷佛降着初雪的斑纹,看到连鹿角都还没有冒出的小鹿,江锦自嘲了一下自己的大惊小怪,放松神态。冷不防,小鹿从他身侧一跃而过,居然撞掉了他手中的短剑。
江锦反应不及,登时愣在原地,就见小鹿咬住落地的短剑剑柄,飞快地跑走了。乍然,他如梦惊醒,三步并作两步地追过去。
小鹿迈蹄奔驰,在林木间左转右折,敏捷如捉摸不定的清风,江锦虽然运起轻功,但一时间却赶不上。
就见一人追逐一鹿的身影,穿梭於郁郁葱葱的林荫深处。
不消片刻,竟踏出了迷宫般的森林。
出了森林,衔接的是青翠的草原,露珠覆盖於葱绿草皮上,在和煦的日光照射下,粼粼闪耀,透着雨後的清爽。小溪绕着绿毯蜿蜒,潺潺流水,清澈见底,波光犹如镶钻的烁芒。
草地中央,有一名束发少年,稚嫩的脸庞隐约可见略为成熟的脸型,一身麻衫稍嫌窄短,半截卷袖,裹腿赤足。他扛着一大包布袋,额上冒着细汗,但脚步轻快,神采奕奕。
却见小鹿奔向那人,献宝似的将短剑送上。
「咦?这把短剑非常完整,做的好!」少年放下布袋,接过短剑,笑颜逐开。
小鹿雀跃地在他身旁蹦跳。
见状,江锦停下步伐,不再往前半步。
事实上,打从追逐战开始,他一路凝神警戒任何风吹草动。在这片广阔无际、毫无遮蔽的大草原上,伫立着一个人,应该是非常明显的目标,但一直到小鹿止步前,他并没有发现少年。
肯定有古怪!
江锦不动声色地留意四周,依然没有察觉任何危险。
此时,少年也注意到在草地边缘的江锦,微笑道:「最近的访客真多呢。」
见到对方释出善意,江锦有几分松懈,但随即又提起戒备。他迈步踏入草皮,在距离对方几步之遥时,驻足而立,伸手一指。
「那是我的剑。」
少年一听,一手护住短剑,一手拉紧綑绑布袋的麻绳,後退一步,连一旁的小梅花鹿都竖耳提防。
「不,捡到就是我的!」
「你的鹿故意撞掉我的短剑,何来捡到之说?」
闻言,少年神色微变,他转头看向小鹿,问道:「真的吗?」
只见小梅花鹿歪了歪脑袋,晃了晃双耳,鸣叫一声。闻声,少年脸色再变,他放下布袋,对小鹿轻摇短剑,沉着脸一字一句说道。
「怎麽可以抢别人的剑呢?这样不对。」
呦呦──呦呦──
「什麽?你是学前几天从我们这里抢走两把剑的两人?那些是坏人,不可以仿效。」
呦呦呦──呦呦呦──
「咦?你说後来遇到的那个寻人的笨蛋,就没有把武器拿走?因为那人是真的遗失武器,失物自然归捡到的人。」
呦呦呦呦──呦呦呦呦──
「嗄?今日的这人有两把短剑?拿走一把没关系?不行啦,捡到和抢夺是不一样的。」
江锦沉默地观看眼前的奇特景象──人声与鹿鸣的对话。
半晌,谆谆教诲结束了。小梅花鹿瞧瞧江锦,再瞅瞅少年,而後像做错事的小孩一般,垂下头和双耳。
少年点点头,露出欣慰的神情。接着,他像是想到什麽,表情转为苦恼,视线在手中的短剑与江锦身上来回扫视,犹犹豫豫,裹足不前。
貌似舍不得归还,但又不得不以身作则?
至此,少年陷入了挣扎。
***
笔者的废话:
少年啊,这样教小动物没问题吗?(笑)
这篇就是「江锦的奇遇」,字数爆炸(?)到不得不独立成「番外」。
因为剧情切割的关系,分成(上)、(中)、(下)三部分。虽然这样区分章节,单篇的字数可能有点少,不过既然是番外,应该也没关系吧?
老实说,我有上网查梅花鹿的叫声,但实在听不出来该用何种字汇描写……只好参考诗经里的《鹿鸣》,借用古人使用的状声词:「呦呦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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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如安:「奇遇啊……靠!我居然被小鹿说成『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