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未接触到如此明亮的白光,墨榆不禁微眯了眯眼,而与此同时,蚀妖谷内的妖兽悲鸣之声也此起彼落的响起,想是这谷中的妖兽都已有许久未曾见过如此灼目的亮光,一时承受不住,才会有此痛苦的嘶嚎。
『这是发生了什麽事?』待得渐渐适应了白光之後,墨榆望着那绽放於半空的亮光,暗自寻思了起来,他只知那白光是从身後而来,却不清楚原因为何,而此时的他基於现实条件上的困难,也无法立即转身查看。
不过,显然伏鹰也有同样的疑惑,他正这般想着,就听见身侧的伏鹰也不解地传来一句:「到底怎麽回事?」
闻言,墨榆抬眸看去,就见伏鹰浓眉深锁当下正作势欲起身,彷佛是想前去察看状况,而他此举恰好称了墨榆的心意,於是墨榆也乾脆不再多想,眨巴眨巴的看着伏鹰,打算直接等着他带自己去弄清缘由。
只是,下一刻却见伏鹰动作顿了顿,然後冷不防的低头往他看来。
四目再度相对,墨榆完全一头雾水,纳闷的望着伏鹰,不懂他这是怎麽了。
只见伏鹰目光复杂的凝视着他,彷佛在思考些什麽,好半晌後才语重心长的开口说道:「小娃儿,无论你听得懂也好、听不懂也罢,我只与你说,此刻咱俩前方不知出了何事,我打算前去探探,只是这一去却不知会发生什麽,可能是好,让咱们能找到出谷之路,也可能是坏,你我就此葬身谷里,而我虽应问问你的意愿才是,但我实是不能将你独自放在此处冒险,所以我决定带你一同前去,无论结果如何,咱俩一切随命,可好?」
这话最後听来虽是个疑问句,但墨榆却能从伏鹰的神色中看出,这其实已是一句肯定句了。不过,到底是个什麽句都不重要,墨榆只知道听到伏鹰这一席话後,他不禁愣了一愣,颇是不可思议的望向伏鹰,实在难以置信他竟与一个小娃儿讲这麽多,甚至还如此慎重地向他解释自己的想法。
要知道,纵使伏鹰怀疑他能够听得懂人话,但其实就外表来看,他就是一个行为不能自理,凡事都需要他人帮助的娃儿罢了,甚至更难听一点儿来说,他还需要别人帮他把屎把尿呢!可就从伏鹰此时的话中听来,却像是把他当成了一般正常人似的。
思绪转动至此处,一抹灵光蓦地掠过脑海,让墨榆不由得瞬间明白了些什麽,他想虽然伏鹰表面上说不知道自己能否听得懂人话,但其实心底根本早已认定他就是听得懂,所以才会对他说出这一席话吧!
「咻──」
「碰!」
没容墨榆再多走神,就在这时,他忽地听见身後发出一声巨响,然後下一刻便又见一道白光朝着自己头顶半空划过,紧接着又是一次烟火般的绽放,而一道比起先前更加刺眼的白光便随之在蚀妖谷内绽放开来。
见此情形,墨榆不禁拧起眉头,虽不明原因,但隐隐之中却有股预感在告诉他,眼前这一异相势必与他俩能否出谷有关,於是当他收回目光,瞧见了同样也看着白光若有所思的伏鹰後,立时顾不得是否会露了馅,伸出手就拉了拉伏鹰的衣襟,而在引来他的注意後,连忙朝他眨了眨眼,示意他咱俩赶紧去看看吧!
本来,墨榆还担心伏鹰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但说也奇怪,伏鹰一见他此举,却像是与他心有灵犀,瞬间读懂他的心意那般,当下勾起唇朝他微微颔首道:「娃儿,既然你同意那是最好,抓紧了,咱们现在就去找生路。」
话毕,就见伏鹰将他妥妥抱好,然後脚下飞快地向前方疾奔而去。
看着身旁两侧不断地掠过的树木,墨榆试图想了一下他与伏鹰接下来最有可能遭遇到的情景,然而除了心底那丝隐隐约约的不安之外,他却是怎样也寻思不到会有何事发生,而就在此时,他冷不防的觉得随着伏鹰越接近白光,一股刺骨的冰冷也越来越明显,甚至到最後伏鹰骤然停下了脚步时,他瞧见自己呼出的气息竟已全然成了一团白雾。
「这是……敕仙令?」
正当墨榆因那陡然的寒冷,身体忍不住抖了一抖时,下一刻便冷不防的听见伏鹰有些错愕的吐出这麽一句。
闻言,墨榆不禁瞪大了双眼。
敕仙令?
他知道伏鹰不可能随口说说,应当真是看见了此物才会这般脱口而出,只是这等天宫之物怎会出现在蚀妖谷内?
实是不能怪墨榆如此震惊,毕竟这敕仙令就视同一位仙人的身分证明,天宫中每位仙人都配有一个,上头也会刻着各仙人的仙号。除此之外,敕仙令还是一道救命法宝,仙人们若是遇到了生命危险,情况紧迫危在旦夕,只要将血滴在令牌之上,就能强行引来离自己最近的其他仙友相助。
只是,由於敕仙令所发出的命令具有强制效果,对方就算不想帮助也不行,所以它这一功用其实颇不受仙人们待见,毕竟谁也不想莫名其妙的就被他人抓去送死,更别说当有部分仙人实际的用上几回,发现这敕仙令所强行拽来的,多半都是法力较为低微的地仙、散仙等等,根本没法帮上什麽大忙之後,它这一功用便完全的被仙人们所摒弃,都说直接发出求救信息,还比使用敕仙令来得有用,於是长此下来,它便只成为了一块彰显身分的令牌罢了。
不过,就算只是块令牌,也不该出现在此蚀妖谷内。
墨榆莫名的觉得状况不太对,一时不由得有些心急,连忙出手扯了扯伏鹰的衣服,想叫他让自己看清那令牌的模样。
而依然很奇妙的,他只是这麽扯了一扯衣襟,引来伏鹰垂眸看了他一眼,伏鹰竟又立刻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然後就见他也没有多言,双手微微动了下,便将他转了个方向,让他能看清身後的状况。
「……」
这心有灵犀的情形实在是太玄妙了,墨榆不由得有些心颤又无言。不过,很快的他就无暇再多想这件事,因为他在转身看清了那被镶在一处石壁上,此时周遭正闪烁着凛冽白光的物件之後,顿时宛如被天雷给劈到了般,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置信。
那哪是什麽敕仙令,墨榆比谁都还要清楚,尽管外型颇为相似,但此时此刻镶在石壁上那物,分明就是上古神君才能使用的聚灵令!
墨榆勉强让自己定下心神,平心静气的看着石壁上那闪着白光的深黑令牌。
他不怪伏鹰看错,因为聚灵令确实与敕仙令看起来很像,要不是他曾与凤九天有过一番相识,经常讨了他身上的物件来玩,只怕他也无法分辨其中的不同。
要知道,这一不同,可是大大的不同了。
虽是同样长得菱形令牌的模样,同样通体漆黑上方刻着鎏金字样,但这两者之间无论是效用还是所代表的意涵却是差了个天高地远。
先前说过,敕仙令乃是仙人彰显身分外加紧急求救之用,而聚灵令尽管同样也有表彰身分的效果,但它却是拥有锁灵聚妖之能,既能禁锢三界众生魂魄,也能驱使天下妖魔任执令者所用。
因此,倘若说哪日有谁想不开打算来次覆灭三界、天下大乱,那麽它可以说是最好用的法宝,毕竟只要是聚灵令所发出的号令,无论妖魔愿与不愿,都必须要去执行。
而由於聚灵令驱使妖魔的这点效用,与敕仙令的强制效果有些相似,所以墨榆也记得,从前凤九天每每见了他腰上的敕仙令时,总是冷冷一笑,不屑的说想不到扇渊帝君自命清高,但却带头做赝品,然後便动手将他的敕仙令取下,把聚灵令系在他的腰上,对他说道:『墨榆,要戴就戴真正的,这没什麽效用的山寨品以後就别戴了。』
一想到这儿,墨榆下意识的就想摸向自己腰间,只是手才刚微微一动,便听见身侧的伏鹰疑惑的询问出声:「娃儿,怎麽了?」
闻言,墨榆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想起了自己此刻是下凡历劫,凤九天送他的聚灵令早被他妥当的收好在浮缘殿中,他眼下腰间哪有什麽东西呢?
似是见他没有反应,伏鹰又将目光往石壁上的令牌看去,自言自语般的问着:「既是敕仙令,不晓得又是哪位仙人的令牌,怎会落在了这蚀妖谷中?」
由於这信息太过复杂,墨榆根本无法告诉伏鹰那不是敕仙令,只能随之看着石壁上的令牌,心底暗自焦急。不过,当他听到伏鹰问出这麽一句後,当下也反应过来的,集中注意力往那散发着白光的令牌上看去。
敕仙令上会刻上持有仙人的仙号,一如他的令牌也刻有『司镜』二字那般,而聚灵令此处也与其完全相同,所以墨榆心想,此时石壁上的那令牌应当也该刻有原持有神君的名号才是。
心中有了这一念头,墨榆看着石壁的目光就更专注了。
聚灵令上的白光虽然刺目灼得人两眼发疼,但渐渐地适应之後,墨榆却也能逐渐看清那黑色的令牌之上,确实刻有鎏金般的二字,而就在他於心中将那二字默念而出时,同时也听得身侧的伏鹰随之一字一字慢慢地说出……
「端、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