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繁星点点,一轮明月挂在夜空中,白净的月光在这灯火通明的城市显得渺小而孤寂,像只弱小的萤火虫迷了路,不知何处归途。
原来今天是满月。
李芯瑶小时候以为,满月的时候,便是阖家团聚的日子,再长大一点才知道,这观念好似只被套用在中秋节,等她懵懵懂懂发现父母亲几近破裂的婚姻时,她才知道……月圆人团圆看似简单的五个字,之於她们一家,好像有点困难。
甚至不只她们。
想起傅子谦那位异常热情的姑姑,和面目和蔼的父母,李芯瑶欣然一笑,傅子谦除了几年前不堪回首的爱情以外,大概是幸福的吧,毕竟一家人还能在一起。
而她的家……她突然想起和蓝佑翔开始交往的那一天除夕傍晚,她在楼下看见妈妈和一个男人相拥,没有预期的欢欣庆幸。
她知道妈妈自己一个人要赚钱养她不容易,曾经希望妈妈能找个人照顾陪伴自己,但李明富下午的鲁莽举动却将这念头打散了,连蓝佑翔带给她的甜蜜也无法平复她愤怒的心绪。
为什麽妈妈和另一个男人出门逍遥游乐,她却在家里承受李明富的骚扰?
那天除夕夜,她发脾气大哭大闹,十几年来的乖巧懂事像是伪造的劣质品,轻轻一摔便支离破碎,同时也毁了妈妈即将到手的幸福。
後来妈妈出事,在医院躺了大半年,李芯瑶的生活也在那时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有一天她问妈妈:「那个叔叔怎麽都没来看你?」她清楚记得当时妈妈一脸错愕的表情,才知道原来妈妈早已和那人断了联系,是因为她。
李芯瑶朝着窗户里的自己哂笑,她那时候是多麽的自私和不懂事,只想着自己,却在无意中伤害其他人的幸福。
蓝佑翔和梁倪佳,是不是也是受害者之一?
「李小姐,今天的事情很抱歉。」郭助理出声打断李芯瑶回回绕绕的思绪,听着他这麽说,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现在回想起来仍有些後怕。
「这件事老板会查清楚,请李小姐不用担心。」郭助理透过後照镜看了眼仍抿着唇不说话的李芯瑶,顿了一会又继续说:「只是这段时间还麻烦李小姐,务必让我接送您。」
「知道了,麻烦你了。」她想,如果今天坐在郭助理的车上,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也不会遇见傅子谦,更不会让他受伤。
「不会,一切都是分内之事。」
李芯瑶淡笑回应,转头继续看着窗外孤寂的夜色,觉得自己心中一片冷凉。
李芯瑶再度回到蓝佑翔所住的公寓,按了门铃一会都没人应门,突然想起蓝佑翔坐在轮椅上也不方便替她开门,於是翻出包包里的备用钥匙。
开了门便看见蓝佑翔坐在轮椅上正对着大门,面无表情看着她的方向,眼底的寒凉让她愣了一会。
「抱歉,我自己开门进来了。」李芯瑶低头换鞋,不去面对他拒人千里的冷漠。
「没关系。」平淡的语气,却让李芯瑶身形一顿,她本来以为蓝佑翔不会回话的。
「你的手怎麽回事?」
抬头见蓝佑翔正蹙眉看着自己的手,李芯瑶低头才发现手腕处有一圈瘀痕,正是被麻绳勒住的地方,她用手指轻戳一下,发现竟然有点痛。
「哦,这个……」李芯瑶犹豫了一瞬,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她被绑架的事,她不想让蓝佑翔担心,更怕他……一点关心都没有。
「过来。」
蓝佑翔见李芯瑶没动,她还傻愣站在门口站着自己,紧皱的眉头拧得更紧了,眼底的情绪也有了一丝波动,他再度沉声道:「过来。」
李芯瑶不知道他想做什麽,但她能清楚感觉到他渐渐流失的耐性,只好怀着忐忑的心情向他走去。
她走到轮椅前面,站定,静静看着他包裹在西裤之下的双脚。
蓝佑翔拉起她的手,李芯瑶被他的突来举动吓到而僵直身躯,蓝佑翔因她的缩瑟而顿了一会,拇指随即触上那一圈瘀紫,指腹轻轻摩娑着那一层细腻。
一股微痒的异感窜动,从手腕传至心中,挠得李芯瑶心序大乱。
这是多日以来,李芯瑶第一次感受他的温柔。
「为什麽离开?」平时清润的嗓音,此时带着一丝暗哑。
「什麽?」
蓝佑翔抬头迎视李芯瑶疑惑的视线,看着她娇秀微红的脸蛋,心底依旧是沉寂如潭无波无浪,可心安的感觉却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如影随形。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爱,但他想将她留在身边,不择手段。
「吃饭了吗?」蓝佑翔的视线回到她的手腕,眼角余光清楚感受到她垂首摇头。
「把菜热一热吃了,下次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蓝佑翔一顿,歛下有些激动而略显锋利的眉眼,「芯瑶,拜托,别离开我。」
李芯瑶能感觉到他扣着手腕的力道用了几分力,前一刻仍沉声宣示着他无情的霸道,下一刻语气里的旁徨无助却令她心慌失措。
你现在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想起离开医院前,傅子谦说的那句话。
是啊,这个男人为了她失意落魄成这个样子,她又怎麽能狠心割舍,他再怎麽佯装冷淡坚毅,那都是在别人面前,只有她知道,蓝佑翔是多麽的脆弱而令人心疼。
既然他还需要自己,那留在他身边有何不可?
相伴一辈子的两个人,哪能有那麽多的情情爱爱,责任才是彼此的牵绊,而蓝佑翔……或许就是她的责任。
「好,我不离开。」李芯瑶蹲下让他能看见自己,朝他露出温暖的甜笑。
蓝佑翔愣神看着她的笑,神情不自觉柔和许多,却依旧无法回以笑容,李芯瑶知道他没能那麽快走出情绪,捏了捏他的手便起身走向餐桌。
本来盛着两碗满满的白饭,一碗空空如也,另一碗却几乎没动过。
「学姐没吃吗?」
「她吃了,是我。」
「你怎麽没吃?不合你胃口吗?」
李芯瑶回头看着蓝佑翔,而他深黯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两人对视了一会後,他才缓缓开口:「我想和你一起吃,只有我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