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特.皮克西斯,他是身爲管理包含特罗斯特区在内的南部领土的最高负责人,也是担任了人类最重要地区防卫的全权的人物。
──然後,也作爲一个「天生的怪人」而爲人所知。
此时,皮克西斯司令正在听艾莲所叙述的有关耶格尔医生的事情,包括那把钥匙和地下室的秘密以及被打针的事情都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这样啊,他说了只要去那个地下室就可以知晓一切了是吗?」
「是的……」艾莲回答。
「………」
「……您相信我们吗?」
看着皮克西斯司令默默无言的背影,艾莲不禁脱口问出了这麽一句。
「既然连你自己都没办法确认的事情,那老夫大概是『姑且先记在脑中』的状况吧。」
皮克西斯伸出一只手指点着脑袋,看向刚才对着一群驻紮兵团的士兵们大声宣誓的阿尔敏。
「不过我想分清是非这种程度的事老夫还是做得到的,老夫会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除了艾瑞雅是一副早就预料到的表情,另外三人则是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阿尔敏训练兵……是吧?」
「是!」被点到名的阿尔敏立刻直起腰杆回答道。
「你刚才说了,如果使用所谓的『巨人之力』的话,夺回这个城市也是有可能的吧?那是你真的这样想的吗?还是逼不得已才想出来的脱身之计?」
皮克西斯司令并没有看向最能言擅道的艾瑞雅,而艾瑞雅也没有要掺入话题的意思。
「那个是……两者皆是。」
感受到皮克西斯司令的目光,阿尔敏努力的整理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那个时候我说的意思是,可以让变成巨人的艾莲把那块大岩石搬到遭受破坏的大门前去塞住它,我当时只是很单纯的想到了这一点……不过至少我认爲艾莲所拥有的力量应该是能突破现状的……当然我也是一心想保住性命的……」
「一心想保住性命……这句话比任何话都值得相信啊。」
皮克西斯司令突然在艾莲面前蹲下,将视线放到与他同等的高度。
「艾莲训练兵啊……你真的能把那个洞封住吗?」
「………」
这不只是悠关他自身性命的问题,同时也是全人类的安全问题,但是他究竟有没有那个能力做到才是最大的问题。
半晌,艾莲擡起头来。金绿色的双眼燃烧着强烈的意志与决心。
「我不清楚……但是不管发生什麽状况,我都会试着去封住它!」
站在一旁的艾瑞雅、米卡莎和阿尔敏只能默默看着事态的发展。
「说得好!你是个男子汉!」
皮克西斯司令高兴的用力拍了一下艾莲的肩膀,然後转过身来朝下对他的部下们大吼。
「叫参谋过来!我要拟定作战计划!」
「呃……不会吧……这会不会太夸张了……?」
明明是自己提出的计划,当真的要实行时阿尔敏才感到惊慌。
「我只是临时想到的……竟然马上就要执行?」
「虽然我也这麽觉得,不过在执行作战之前,还有根本的问题存在……其实皮克西斯司令对现状有正确的认知。」艾瑞雅这麽说道。
「现在分秒必争。」皮克西斯司令带着一如往常的微笑看向这四名少年少女士兵。
「我很期待你们的表现……年轻的士兵们。」
艾瑞雅默默的看着艾伦的侧脸,接着她的脸偏向另一边,露出了一抹极浅的微笑,有着淡淡的红晕。
拉着袖子的指尖慢慢摸索到了对方的手,在他的手掌上轻轻放着。
对方迟疑了一下,然後也回握了她的手。
在牵着手的这段时刻,两个人的脸都没有朝向彼此。
皮克西斯司令首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後化作话语吐出。
「注……意──!!!」
突如其来的大喊声让巨壁下方正在吵杂打乱的人群们都安静了下来,几千双眼睛都同时仰头盯着站在墙壁边缘的皮克西斯司令。
「接下来,我将说明关於夺回特罗斯特区的作战计划!」
站在他身边的艾莲呈现右手放在心脏附近的兵礼,有些紧张的感受着其它人时不时地向他扫射过来的目光。
「这次作战的成功目标,是将遭到破坏的大门的洞──将它封起来!」
下面的人群传出了窃窃私语,每个人都是一脸疑惑和惊恐。
「呃……封起来……」
「那要怎麽做?」
「至於封住那个洞的方法,首先我来介绍这位隶属训练兵团的艾莲·耶格尔!」
「……!」
「艾莲!」
这番话又成功的令一堆人大吃一惊,主要是同属於训练兵团的同期生们。
「他是我们秘密研究的巨人化活体实验的成功案例!他可以变成巨人的身体,然後再随心所欲地加以控制!」
原来如此,用这种说法就可以令艾莲变身爲巨人的事实正当化,同时也避免了民衆的怀疑和不安。
「变成巨人的他,将会擡起前门附近的那颗大石头,拿到被破坏的门旁,将洞口塞住!」皮克西斯司令继续说道:「你们的任务是在他搬动石头的期间……保护他免於受到其它巨人的攻击!」
先不管听到这个看似荒唐的作战计划的那些人的反应。
这边的艾瑞雅、米卡莎和阿尔敏正在一旁与其它驻紮兵团的精锐们商量着等一下的作战计划。
於是阿尔敏继续发表他的想法:
巨人通常会被多数的人类吸引而开始追赶,利用这一点,把大批巨人吸引到墙边的话,那麽艾莲就可以不用和巨人接触了。
接着用大炮来对付他们,应该可以减少损失。
只不过也不能让艾莲单独前往,所以必须派少数精锐来保护他。但是将会无法避免的和从洞里进来的巨人发生战斗,到时候就得看那些精锐的本事了。
语毕,阿尔敏看着古斯塔夫点着头。
虽然很有道理,不过还有个大问题……
「好的,知道了。那就以此爲准来安排。」
「不过……这次的作战,是以艾莲确实能用石头将洞口封住爲前提。然而缺乏确证的情况下,要执行这种战术会令人质疑……」
「因爲已经没有时间了。」
艾瑞雅开口。阿尔敏和古斯塔夫都把视线转向她。
「天还没黑,巨人还在陆续的从洞口进来,刚才又进行了两个小时之久的疏散……普通人应该都不想继续战斗了吧?」
看着同伴陆续被巨人所吞噬,好不容易得以生还,却在心情都还没有平复的情况下被告知又要回到战场上,不管是谁都不会甘愿的吧?
「的确……在还有很多不确定因素的情况下,派那麽多人去送死一定会引起反弹,不过皮克西斯司令的想法我能理解。」
古斯塔夫开口同意道。
「一个就是刚才夏洛说的时间问题。一旦街道上到处都是巨人,夺回作战的成功机率就会趋近於零。而且露丝之壁被突破的机率也会提高。」
「还有我刚才所说的……在这种刚经过激战的情况下,会造成军心浮动也是无可避免的。」
艾瑞雅淡淡的朝下方的人群看去,士兵们彼此交头街耳、脸色发白,表情已经近乎崩溃。
「那麽,该怎麽办才好?」
人心浮动。
躁动、不安、恐惧、惊惶、愤怒。
「我才不要因爲这种莫名其妙的命令去送死呢!」
「到底把我们当成什麽了啊!」
「我才不想在今天死在这里呢!我要退出!」
「我也是!」
越来越多退缩与反抗的声音出现,已经有许多人迈出脚步准备离开。
再这样下去会有越来越多人被煽动。
「再这样下去不太好吧……」
「部队将会失序……」
就在那些人从队伍中离席的同时,驻紮兵团的威尔曼队长煞气腾腾地拔出刀来走向离开的那些人,打算杀鸡儆猴免得起内哄。
「你们这些叛徒觉悟吧!我现在就当场杀了你们!」
──然而阻止威尔曼的刀刃的是这一道命令。
「我现在下令!我将免除现在离开的人的罪!」
时间彷佛一瞬间停止了,还保持着兵礼姿势的艾莲一动也不动的斜眼瞄过去,下方的人群现在也保持着静止姿势听着皮克西斯司令的这一番话。
「一旦屈服於巨人的恐惧之下的人,已经无法再次面对巨人了!知道巨人的可怕之处的人,大可离开这里!」
士兵们──特别是新兵们,不是流着眼泪就是浑身恐惧地发抖。
「还有!」
皮克西斯司令的话还没有说完。
「希望让自己的父母兄弟还有所爱之人也尝尝巨人可怕之处的人也是!你们也都可以离开!」
这瞬间,所有毅然决然脱离部队的士兵们的脚步都停下来了。
维持着不想死的表情,双脚彷佛在地上生根了似的动弹不得。
「不、不行啊……!」
「唯独这一点我绝对做不到……女儿是我最後的希望啊。」
「绝对不能让他们被巨人吃掉啊!」
刹那,所有准备离去的士兵们全部掉头回来了。
即使还是一副失去希望的表情,仍然拖着沉重的脚步回来了。
──能不能以所谓的「巨人之力」将岩石擡起来都还不确定,不过必须了解自己的任务所在……
看着下方即使哭花了一整张脸,还是决定继续作战的士兵们,艾莲默默心想。
其实他根本不想成爲什麽人类的「希望」,能变身爲巨人这件事他也没有任何感觉,只是觉得某种沉重的东西强压到了他的身上。
艾莲的愿望的确是想驱逐所有巨人,但绝对不是以现在这种方式。
就算成功了又如何?
艾莲并没有乐观到认爲皮克西斯司令保证他们的性命就可以安然无事。至少身爲衆人眼里「异类」的他,绝对不可能逃过「第三道墙」的视线。
──瑞雅姊……
脑中不禁浮现出了粉发少女的面容,以及她对他所述说的,她的过去……
──我会保护你,无论发生任何事情。
可是艾伦也想要保护她,也并不希望会出现需要她来「保护」的事情。
因爲那并不是自己所乐见的结果。
然而,现在这种莫名其妙的状态……
……自己还真是没用啊。
艾莲在内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努力抹去自己内心的惊惶和不安。
那种事情现在去担心也没有用。
只能去看眼前必须去做的事情。
就算这并非他所愿,他还是会尽力去做──无论如何都得成功。
──因爲那是大家的希望。
「我要说说四年前的事情!关於四年前夺回玛利亚之壁的作战计划!」
皮克西斯司令再度开口。
「或许不用我说,大家也都知道。说是夺回作战,其实只是名称好听响亮罢了!简单来说,是政府爲了降低大批的失业者!」
不管是上方的艾莲,还是下方的士兵们,大家都是复杂而痛苦的表情。
「大家之所以对此事避口不谈,都是因爲将他们赶到墙外……我们才能够在这狭小的墙内继续存活下去,所以包括我在内的人类都有罪!」
「因爲玛利亚之壁的居民属於少数,争端才没有台面化!但是!这次会怎麽样呢?」
「一旦露丝之壁被突破,那可不是减少两成人口就可以解决的!最後的希娜之壁连一半的人口都养不活!」
或许那不包括王公贵族,他们依然会过着奢华的生活,举着装着葡萄红酒的高脚玻璃杯,像个观衆一样欣赏着内地的居民与露丝之壁的残留人口自相残杀。
王城里和外简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到时人类灭亡的原因,将不是因爲被巨人吃光!而是因爲人们之间彼此残杀!」
是啊,与其和自己的同类争夺、杀戮、堕落,那还不如──
「我们不能死在最後一道墙里!真的要牺牲──就要死在这里!」
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只能不停的前进而已,仅仅靠着手上的刀刃逢敌就砍杀,再不济──也好过丧生在人类的自相残杀中。
利用升降梯,执行任务的主要士兵们登上了露丝之壁,维持着献出心脏的姿势尊敬的面对着皮克西斯司令。
「看来人都到齐了啊。」
皮克西斯司令满意的点点头,开始对这三个人进行交代。
「诸位的任务只有一个,便是充当艾莲.耶格尔的护卫,负责排除一切作战过程当中所産生的风险,这应该将是本次作战当中最爲危险且难度最高的任务了吧,诸位的表现如何,将会直接决定人类的命运,这麽说也不夸张吧。」
「司令,属下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三人中唯一的女性黎各·布雷琴斯卡突然开口。
「问吧。」皮克西斯司令表示应允。
「那个所谓的人类兵器,真的能够发挥作用吗?」
几乎是问出口的同时,黎各就被身边的伊安劝戒闭嘴,但是她冷静的回问他不是也有相同的想法吗。
「真伤脑筋啊,你们就那麽喜欢败给巨人吗?」皮克西斯困扰似的说着。
「啊?」
「老夫可不喜欢啊,所有事情当中老夫最讨厌的就是败北了,然而世事难料,自从老夫降世以来,便总是败绩不断啊。」
皮克西斯司令背对着他们走到墙的边缘,看着呈现一片橘红的天空。
「老夫啊,想要战胜巨人!」
渴望与慎重的语气自司令的口中说出,没有任何退缩的觉悟。
「这、这一点,我们也有同样的想法!」精锐们一同说道。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在他的身上赌一把了啊。毕竟你们口中的这个极端暧昧的根据,是我们现在得以战胜巨人的唯一的可能性啊!」
而且……有了那个粉发女孩在,成功机率大幅提升了许多。
另一边的四人组。
「艾莲,对不起,结果让艾莲你背负起了所有的责任。」
「我刚才不就说了吗,你有导出正确答案的能力,我相信你的能力。」
艾莲安慰着有些沮丧的阿尔敏,米卡莎则是欲言又止,最後还是忍不住的开口。
「艾莲,我果然还是跟你──」
「别和我说你也要跟我一起来,你不是都已经被分配到诱导部队了吗?」艾莲马上截断了她的话头。
「可是,我不能让艾莲独自一人行动,要是放你一个人,又会……」
「适可而止吧!」
艾莲语气凝重的朝米卡莎靠近一步。
「我既不是你的弟弟,也不是你的孩子啊,我应该已经说过了吧!」
艾伦清楚米卡莎对他和艾瑞雅两人的执着非比寻常,同时也知道她不想再失去家人的心情……可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管是米卡莎还是阿尔敏,他本来就不想将他们扯进来……不管是一起进入训练兵团还是调查兵团都是,但是看到他们的心意已决,才无法说什麽。
可是这次不但悠关人类存亡,失败的话就连自己也自身难保……如果再让米卡莎继续这样下去,有一天她真的会爲了他而失去生命。
他一点也不想……因爲他的关系而影响到米卡莎的一生。
艾莲不怕死,他只怕别人会因爲他而出事。
想要在不失去任何东西的情况下战斗是多麽困难的一件事啊。
就算是艾瑞雅在旁边也无法再说什麽,尽管她也认爲米卡莎一起跟去比较好。
「阿克曼。」这时伊安朝他们走过来吩咐道:「你也加入保护耶格尔的精锐班。」
三笠的脸从悲伤转变爲一脸喜悦,她的脸都亮了起来。
「我们需要你的能力,走吧,作战开始了。」伊安说完就转身离开。
诱导部队的阿尔敏及艾瑞雅,主要部队的艾莲和米卡莎。
他们四人也要在此暂时分别了。
「再见了,千万别死啊。」
艾莲这句话是对着阿尔敏说的,结果艾瑞雅说着:「还有我在呢,我们不会死的。」
「艾瑞雅……」阿尔敏苦笑。
四人要在此分别分头行动,准备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