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靓牵起徐绚的手。
徐绚低头看着那只握着自己的雪白柔荑，总觉得不妥，出了声，「那个……我的手……」
孙靓回眸，盈盈秋水，明明伤口不在自己的身上，却替徐绚觉得疼，「你的手也痛吗？楼上有医药箱，你再忍耐一下。」
「是不痛，倒是你这样牵着我的手，男朋友会生气吧？」
「男朋友？」孙靓瞪大双眼，「你是说我的男朋友？」
徐绚用眼神示意着不远处的宝弟。
「噢，宝弟吗？」知道徐绚误会了，孙靓再也禁不住敝开笑颜，「他是乾妈的儿子，乾妈担心我在台北生活会被欺负，要宝弟多顾着我一点，不是你想的那种男女关系。」
孙靓熟门熟路地领着徐绚上到二楼，进入员工休息室後，才松开徐绚的手。
她用力一扯，拉开了老是卡死的窗户。
「你坐这吧，吹点风会比较舒服。」
安置好徐绚，她从置物柜里搬出急救箱，再从里头翻出生理食盐水、消炎药膏和棉棒，果断地俯身，替徐绚上药。
「呃……」面对孙靓明艳的脸庞一再逼近，徐绚尝试转移注意力，问着，「你在这里上班吗？」
「不是，我也不是酒促小姐，宝弟有时会喊我过来玩，不过说是玩，我也仅在吧台坐坐而已，刚才替我们解围的老板沈仁是宝弟的男朋友，我在台北很受他们的照顾，老是拒绝他们的邀请总是不太好意思。」
莫名有股不愿意他误会宝弟与自己的关系，孙靓再度解释着，「乾妈原本有个女儿，十多岁时让大浪冲走了，我跟乾妈的女儿年纪一样，出生月份也一样，大概是这样吧，宝弟有点移情作用，老是担心我跟他姐姐一样，一不小心就消失不见，所以也就待我特别真、特别好。」
「嗯。」徐绚点了点头，见孙靓不再有继续多说的打算，才又提问，「那麽……你给我啤酒不是推销？」
当然不是！
都这麽明白了，还是不懂吗？
孙靓顿住原本擦药的动作，面露窘态，「那是我请你喝的……不过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纯粹请你喝而已，你懂我的意思吧，很单纯的那样……」
孙靓越解释倒是越带有奇异的氛围，双颊更是浮上可疑的红晕。
他和她，陷入一阵尴尬的气氛。
晚秋的冷风从窗口袭来，吹乱孙靓一头深棕色的长发，一并也吹动了属於她的气息，一股淡淡的蜜桃香气染上徐绚的鼻尖，叫他莫名地心跳加速。
起初，她的不做作，甚至有点憨厚的搭讪，与外表不太协调的可爱，虽然很短暂，却真有那麽一点打动他的心。
不似徐绚这会儿的春心飞絮，孙靓心无旁骛，一手拿着棉棒，一手则是药膏，担心让风吹动的发丝沾染到棉棒，只好央求徐绚的帮忙。
「可以帮我把头发塞到耳後吗？」
徐绚闻言，轻点下额，抬手将她散落的发丝挽至耳後。
当再次瞧见她耳垂上的红痣，他的胸口跟着一阵闷痛。
同学会上，看着昔日的同学似乎一个比一个混得还好，早就激起他比以往更多的抱愧。
「你的耳垂上有一颗红痣，很特别。」
「噢，那个啊……出生就有了，阿嬷说这样就不担心我走丢，光是认痣就够了。」
「我认识过一个女孩，她的左耳上也有一颗红痣，更巧合的是，她也姓孙。」徐绚听见的，沈仁叫她孙靓。
孙靓没想过徐绚对她的观察细微到红痣都记住了，身子微微一震，想都没想地脱口驳斥，「不，我不是你认识的她，我不是孙小娇。」
孙靓的反应让徐绚怔然，甚至疑惑，「你怎麽知道我说的人是孙小娇，你认识她？」
「不，我当然不认识。」孙靓否认，加快了上药的速度，在徐绚的眉尾和嘴角贴上ＯＫ蹦，急急忙忙送他出了夜店。
压根不管徐绚的意愿，孙靓推他上了排班的计程车，更顺手拿了千元大钞给司机，「麻烦请送这位先生安全到家，钱不用找了。」
摆脱了徐绚，孙靓才感觉到冷意，搓了搓手臂，然而怎麽都止不住从心里发出的恶寒。
见到徐绚，她由衷开心。
见他应该仍然是过得不错，她由衷为他祝福。
但是过去的身份差一点就暴露了，让她胆颤。
啪答──
滚烫的泪珠一下，怎麽都止不住了。
乾妈说，不能想着逃避。
阿公和阿嬷还在等，等着她更稳定，等着她闯出一片天。
而宝弟和沈仁的照顾，更不是让她躲藏用的。
只是，理性上的明白是一回事，人後的脆弱又是一回事。
孙靓蹲下身子，抱头痛哭。
比起恐惧，有更多的是不知道如何面对过去，就怕自信心不足，每走一步就怀疑自己真正的能力。
「我是孙靓，我不是孙小娇，我是孙靓，我不是孙小娇……」她喃喃自语，殊不知这些话已经入了折返回来的徐绚耳里。
徐绚让孙靓突如其来的冷漠搞得有些火气，随随便便赶他上车算是怎麽一回事，想一走了之，心又软了，担心她一个女孩子再度遭遇骚扰，让司机停在路边观察了好一会儿状况，最终见她放声大哭，索幸车也不搭了，直接回到她的身旁。
不过这下可好了，来往的人们投射而来的眼光一副指责他的不是，彷佛他辜负了她什麽。
「孙靓？」徐绚开口。
孙靓仰面，泪眼婆娑地望着蹲在眼前的徐绚。
「别哭了，夜都深了，我送你回家。」
「你怎麽回来了呢？」孙靓急急忙忙起身，将脾气一股脑儿发在徐绚的身上，「你走吧，都这麽多年了，过份的善心消一消吧。」
「总不能把你丢在路边吧，我不是你，只会把人一直往外推。」
「不，你不该回来的，过去就过去了。」孙靓扁着嘴，一张脸皱成小肉包似地，又可怜又可口。
徐绚看得心酸酸地，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我从头到尾都不懂你说什麽，甚至对你更多的是困惑，但是如果哭能抒发情绪，那就好好的大哭一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