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绚和孙靓的缘份从一盒号称薄度0.03mm的保险套开始。
高中时,徐绚的个子已经抽高到一百八十六公分。
是幸,也是不幸。
个头长得高,举手投足之间硬是比别人出风头,却也碍於身高,抽签分配座位老是没有他的份,只有万年不变的最後一排位置可坐。
徐绚不是特例,因为与他相同命运的还有另一人。
她叫孙小娇──
孙小娇不矮,也没高到像徐绚会挡住其他同学视线的身高,照理一百六十八公分不应该老是只分得到最後一排、最後一列,正巧是大垃圾桶前方的座位,然而她不只抽签的事沾不上边,班上大大小小活动,多数的人当她是透明人,唯一有存在感的时间,大概就是被同学讥讽嘲弄的时候。
他们嘲笑她的笨拙,嗤笑她的外貌。
孙小娇外型黝黑圆胖,淡眉、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小小的五官搁在一张肉饼脸上,比例显得特别古怪,何况她的体重与身体宽度皆是其他女同学的两倍或三倍,加上个性阴郁深暗,从里到外都找不出一件值得讨人喜爱的优点,没得孙小娇选择的余地,她成了众人排挤与霸凌的对象。
徐绚是班上少数未对孙小娇抱持恶意的同学,不过平时没有互动也是真的,虽然每学期的同桌是她,然而两人并没有因此产生交集。
一个是颇受欢迎的暖男系王子,一个是惹人眼睛发疼的恐龙系胖女,犹如天上的云与地下的泥,差别极大。
直至那日──
徐绚那位自我感觉相当良好的老爸丢了一颗未爆弹给他。
「噗!保险套?」徐绚望着被强塞进掌心的银色纸盒,向後弹退了一大步,再抬头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面有难色地质问,「爸,给我这个干嘛?」
「当然是以防不时之需。」杜十璨挑眉,嘴角勾起不怀好意的笑,「雪莉不老是缠着你?噢……还有老跟踪你回家的几个女校学生,上次不是还有个亲自送手工饼乾到我们家的女同学?爸知道你受欢迎,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一次只交往一个女生,毕竟劈腿可是会遭受报应。」
徐绚皱眉,没好气地将银色纸盒还给杜十璨,「我跟她们什麽关系都没有,这盒保险套你还是自己留着用。」
「徐马克,你英俊的老爸早就为爱结紮了,用什麽用!」杜十璨相当不满意地勾住徐绚的脖子,「你现在是搞青春期叛逆吗?再不配合点,我就带你去结紮算了。」
「爸,明明就是你太奇怪了,哪有人会塞这个给一个高中生。」
屋里,隐约传进了属於父子俩细碎的交谈声。
徐荔摇了摇头,笑着朝窗外喊着,「还在外头聊什麽?不快出门,上班上课就要迟到罗。」
「老婆,没事,我这就带儿子走。」杜十璨一边对着站在窗台边的女人陪笑,一边忙着将徐绚塞进车里。
不同於保险套,这次徐绚配合度极高,不敢造次。
在杜家,女主人徐荔说话永远轻轻柔柔,却是最具份量的圣旨,只是哪里能知道,过於欢脱的老爸杜十璨也趁着这会儿的忙乱,偷偷摸摸将那一盒保险套重新塞进徐绚的口袋。
杜十璨心情愉快,内心三不五时地夸奖自己的聪明才智,他深信给徐绚保险套是明智之举,却没有人明白这盒「超超薄」的保险套将是压死骆驼的最後一根稻草。
徐绚没有因为天兵老爸一早的出其不意影响心情。
一进温暖的室内,他立刻褪去冬季的厚重外套,并顺手将外套在空中抖了几下,才披挂於椅背上……好死不死,就在这一秒,那一盒让杜十璨塞进外套口袋的银色纸盒也随之抛出。
银色纸盒在空中完美翻转几圈,啪──正巧掉在孙小娇的脚边。
出於反射动作,孙小娇弯腰拾起纸盒,准备还给徐绚。
孙小娇根本来不及辨识手中所为何物,一句又一句戏谑的话如大浪无情将她卷入了急速的黑潮当中。
「唉哟,你们看……恐龙女手上拿了一盒保险套耶!」
「恶,谁敢跟她做爱啊,她那一身胖肉会夹断小弟弟啦!」
「哈、哈、哈……她是在邀请王震光上床啦,她不是从高一开始就暗恋王震光!」
「吼!干嘛扯到我身上,恶心死了。」被同学点名的王震光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脸嫌脏嫌臭的姿态对着孙小娇大放厥词,「喂,恐龙女,就算世界末日来临,只剩你一个女人,我也宁愿打手枪打到手指头烂掉。」
你一言,我一语,教室内充斥着属於年轻男孩的低俗笑话与尖锐言语。
孙小娇憋着气,一张圆脸涨得暗红,明明知道会被羞辱,就算握紧拳头,全身上下仍是颤抖着。
她默默忍受侮辱的言论。
不是没想过反击,但勇气总是少了一些,多怕这一时的勇猛,却落得日後更大的灾难。
「这是我的,不是孙小娇的。」徐绚没想过情况会变成这副德性,急忙抢回孙小娇手中的保险套。
「徐绚,别开玩笑了,怎麽可能是你的?你帮恐龙女这个忙有意义吗?」王震光发出质疑,就是不让孙小娇有台阶下。
「我老爸一早塞给我的啊,谁知道他哪根筋不对劲。」徐绚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径自坐下。
徐绚不是没有瞧见孙小娇眼角的泪光,也不愿意忽略她气到发抖的事实,只是不愿意让王震光继续捉着这事闹孙小娇,只得默默从书包里翻出课本,等着上课铃声响起。
只是伤害还是造成了,该道的歉,他是得做的。
《孙小娇,对不起
不是故意害你的,真的很抱歉
徐绚》
徐绚写了纸条,搁在孙小娇的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