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刻骨銘心 — Chapter 10

正文 刻骨銘心 — Chapter 10

我说过,大学这四年,任何一场高中同学会、高中校庆,我全部拒绝出席。

但我现在为什麽会现身在这场高中同学会上?

因为班长规定不能携带眷属。

因为我想好好的看看萧宥霆。

心无旁鹜的看,毫无拘束的看,就像高中那三年一样。

所以我假藉遵守班长规定之名不带赵哲韬来,行私心不想让赵哲韬构成我和萧宥霆之间的阻碍之实,既紧张又期待的赴会了。

谁知他竟与我擦肩而过?

紧张被无力取代,期待被失落填满。

我就说吧,萧宥霆总把我当成空气。

好像又回到七年前,那个跟他还不是很熟、见到面也视若无睹的时候。

有没有人问过你,如果可以穿越一个时空,你会选择穿越过去还是未来?

如果有人问我,我会回答过去。

为什麽?

因为有想见到的人。

如果能见到高中时的萧宥霆,我一定会向他告白,并拚死拚活使出浑身解数也要和他在一起。

我不会允许自己再玩一次这麽愚蠢的游戏了,这一次绝对不会。

可是既然玩了,我就要玩到底、玩到赢。

所以萧宥霆你快点伤心啊。

你伤心了,我就不玩了。

我就乖乖的回到你的身边了。

或者义无反顾的再追你一次。

前提是,你要先伤心。

可是你好像不太在意。

行,既然你不在乎我有没有男朋友、不在乎我是不是快被追走了,那就也别在乎我喝不喝酒。

心一横,我拿起手机发了条讯息。

班长帮萧宥霆留的位子在我旁边,据他的说法,我们这两个位子看表演的角度、视野是一等一的好。

我没跟他说,其实如果能帮我安排个取食最方便的位子,我会很感谢他的。

班长站上小舞台。「各位亲爱的同学们,非常感谢大家今天抽空来参加这场首次全班到齐的高中同学会。」

他一定要特别强调「首次全班到齐」这几个字吗?

「现在,我们掌声有请阿牛、舟舟和我本人为在座各位带来的精采表演—校园爱情小短剧《为什麽我们没有在一起》。」

这到底是谁想出来的剧名啊?让我挺有共鸣的。

我屏息以待,比看任何一场广告打得轰轰烈烈的首映电影都还要兴奋好奇。

「他们是学校的门面,拥有出众的外貌、拥有过人的聪明才智,是获得全校师生一致好评的才子佳人,人人都说,他们就是天生一对。可是不知道为什麽,他们的相处永远让人雾里看花,明明互有好感,却始终走不到一起。」这是旁白舟舟的台词。

然後,我完全傻住了。

然後,我总算明白了。

班长帮我和萧宥霆排坐在看戏首选位子的用意,就是要让我们将这出短剧看个仔细、看个透彻。而班长要让我们将这出短剧看个仔细、看个透彻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演的,不瞒你说,正是我和萧宥霆的故事。

果然,阿牛饰演萧宥霆,班长饰演我,两个人无比投入的在台上出演我们的故事。

萧宥霆变胖了,而我的声音因为男扮女装变得嗲声嗲气的奇怪了。

我怀疑这三个人打从大一一进到F大大传社就在计画这出戏了。

否则怎麽会这麽熟练?还把那三年从经典大事到琐碎小事一个不少的记着然後写进剧本里再在今天演出来?

可惜,有些记忆片段他们还是漏掉了。

这不是他们的疏忽,是那本来就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只有我和萧宥霆知道。

例如在北投图书馆外的小冷战、例如在音乐水舞秀前的一场不为人知的拥抱。

我转头瞥了眼萧宥霆。

他没什麽反应,或者,有某一瞬间,在那张俊朗的脸上出现了那麽一点点的迷茫。

好像现在在他眼前上演的,只是一场不好笑的马戏团表演,他看不懂,也没怎麽想看懂。

是我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走神。

「好,你送进来吧。」我在三秒内挂上电话。

「送进来?你订了什麽?」方予淇皱皱眉。

我回她一个「等等你就会知道了」的笑,得意的看着某个相貌平平的男孩将一箱「我的」啤酒搬进来,而且他身上还穿着便利商店的制服。

便利商店什麽时候有啤酒外送服务了?

当然没有。

但我只是动动手指发了一封讯息,他就愿意跋涉千里的外送过来……嗯,谁叫我是言乐尹呢。

对,这位一脸傻呆模样的男孩是T大小我三届的学弟,我之前在便利商店和他打过照面,顺手应他请求给了他我的脸书名称,都说凡走过必留下痕迹,今天果然就派上用场了。

赶着回店里交班的学弟临走前还呐了一句:「女神,其实你应该亲自到店里买的,这样我的同事就可以一偿宿愿了。」

连素未谋面的他的同事都想见我?我打从心底对自己的魅力佩服得五体投地还行立正敬礼。

我扬了扬下巴往萧宥霆的方向点了两下,示意学弟—你该恨一恨这个人。原因一,如果他愿意同我喝一杯,我还能拉着他一块去你们店里光顾光顾买瓶小酒,不必为了让他拦截不到而选择叫外送服务的方式;原因二,你和你的同事别觊觎我了,我只爱这个男人,要我不爱他,你去摘星星比较简单容易。

萧宥霆现在早不再是那个被我闹一闹就会脸红、老爱装冰耍冷的傲娇男孩了,岁月把他雕刻成了一个有肩膀的成熟稳重的男人,唯一不变的仍是他那封得死紧的嘴,话少到我都觉得他一秒钟可以憋死一只在他耳边嗡嗡叫的蚊子。

我满意的看着眼前整整一箱的啤酒,学弟前脚才刚踏出包厢,我就喜笑颜开的立马开了一罐。

「你……这是在干嘛?」萧宥霆有些傻眼的问了这麽一句,好像觉得刚才发生的事比微积分还难理解。

我嘴角上扬,特别有耐心的替他解惑:「买酒、喝酒。」

他乖乖的闭上了嘴,看着我一瓶接着一瓶灌,竟意外的不阻也不拦。

是因为这是我买的酒,出钱的人不是他,他自觉没有说话的余地,不敢出言干涉我?不,应该不会是这样。毕竟他有什麽好不敢的?难道要怕我扯他头发、揍他两拳吗?他一个男人还会怕这个?还是要怕我和他绝交?我们整整三年半不来不往的,根本跟绝交差不多了。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他打定主意就是要袖手旁观看着我喝醉。

别想歪,他没有什麽扭曲不正的企图。

他只是要静静的待在一旁,静静的等我喝醉後守我一整夜。

我的猜测完全是正解。

因为他真的这麽做了。

在我半梦半醒间感觉他紧紧的握着我的手的时候、在我酒醒後一睁开眼就见坐在我的身边倾身探我是否安好的他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猜对了。

他握着我的手……思及此,我有些反射性的甩开他的手,向着椅背缩了缩。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平静的看着我的举动,只在我抽开手的时候有些微讶的瞄了一眼自己的手。

「没有,我很好。」我扯了扯笑,抬起头来左右张望:「咦?怎麽一个人都没有了?」

「他们去续摊。」

切,那四只小鬼又在打什麽歪主意……

「那我们也去啊!他们有说下一摊要去哪吗?有没有给你地址?还是我打电话问方予淇?」我跳下椅子,抓起包包,一边将剩下的啤酒打包装袋一边问萧宥霆。

「我们不去了,回家。」萧宥霆俐落截断我的问话。

「为什麽?」这个人很扫兴欸。

「你最好做好明天早上宿醉头痛的准备。」他牛头不对马嘴的回。

哼,要宿醉也是我宿醉,关你什麽事啊……

我闷闷的歪歪斜斜跟在他後头,扶桌撞椅的发出寂静的夜里最吵的噪音。

到了餐厅门口,萧宥霆突然煞住脚步,膝盖一弯便蹲下身来。

我怔了怔,眯眼看他。

他一声乾脆:「上来,我背你。」

我微愣了半晌,没有马上上去,只是抿着笑调侃他:「怎麽?你终於知道要怜香惜玉了?」

「你认为你是香你是玉?」他白了我一眼。

行,我当他嘴硬。

我错了,也许他还是有那麽一点点的傲娇,还是会害羞的。

「不然你认为我是什麽,会让你主动说要背我?」我随口回了这麽一句。

他愣了愣,淡淡道:「言乐尹,快上来,我脚酸了。」

他的停顿停得不明不白、顿得不清不楚,所以我不知道该怎麽解读这句话。

是直接喊我名字催促我快点上去,还是他想回答,因为我是言乐尹,所以背我?

风微凉,轻轻擦过耳际,将我的发扬起,扑在脸上。

我从碎发间看向萧宥霆那宽大结实的背,心里莫名有种踏实的感觉。

觉得幸福。我觉得此刻的我们都是幸福的。

在趴上他的背的那一刻,心里有道声音问了自己一句:「言乐尹,那你的游戏呢?」

你的游戏怎麽办?

我不再多想,只是安心的闭上眼,将头稳稳的靠在他的背上。

萧宥霆安静的背着我走。

「你现在要送我回家喔?」

「不然呢?」他有些无言。

「可是我现在回家也没事做啊。」我想和你待在一起,再待久一点。

「睡觉。」他突然失去和我心有灵犀的功力了。或者他现在不想和我心有灵犀。「如果你不想明天头痛到下不了床的话。」真是个不会哄女人的笨蛋。

你不知道,如果今晚能待在你的身边再久一点点,就算明天後天大後天下不了床我都甘愿。

接着,又是一段长长的沉默。

赵哲韬是个话多的人,要他闭上嘴巴一天不能说话,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光是这点就恰恰和萧宥霆相反。所以大学这四年我已经习惯了有个人在身旁吱吱喳喳讲一整天的话,现在颇不习惯这种令人窒息的安静。

「萧宥霆。」我扣在他胸前的手调皮的伸上去搔了搔他的脸。

他头一侧,无奈:「你很幼稚。」

「萧宥霆。」这次,我没搔他的脸,只是把我的脸埋进他的颈间。

「干嘛?」他清冷舒服的嗓音绽在我的耳边,好听到让我不自觉的扬起嘴角。

「我们来聊天。」

「又聊天?」

欸,他怎麽能用「又」这个字呢?那语气好像我们刚才已经一路聊了很久一样。

「我问你问题,你照实回答我就好。」

我突然很想把当年在两个大传社合办的迎新聚餐上原本就想问他的问题在现在要他给我个答案。

「萧宥霆,那张纸条是什麽意思?」

他没答话。

「『你喜欢的人不是我,为什麽还要我勇敢、为什麽还要我告白?我这麽一个不勇敢的人,为了你变得勇敢了一点点,你却一巴掌搧了我为数不多、得来不易的勇气。言乐尹,耍我,好玩吗?』这段话是什麽意思?」我锲而不舍。

「你背起来了?」他静默良久,回我的竟是这麽一句话。

我老实道:「因为反覆看过很多遍,想看懂到底是什麽意思。」

「赵哲韬果然很符合你的理想型。」萧宥霆淡淡的勾起嘴角。

我的理想型?

「阳光、温暖、幽默、话多,赵哲韬一个也没少,不是吗?」萧宥霆顿了半晌,沉着声补了一句:「我那天午休不小心听到了。」

「言乐尹,我最近在研究的那本星座书上说,你那个星座的女生最喜欢阳光、温暖、幽默、话多的男孩子欸。」方予淇一边漫不经心的打着板擦,一边挑眉看了我一眼。

她从小就很迷信那些星座、血型、心理测验之类的东西,我猜她过不久应该会去学塔罗牌占卜。

说实话,那些东西我大多都不信,但是这次……

「喔,这倒还蛮准的。」我转了转眼珠子,点点头坦荡道:「那种男生的确是我的菜。」

我的确说过那是我的理想型,可是……萧宥霆会这样讲,代表他一定没有听到我接下来说的话。

「可是,萧宥霆,你知道吗?真的爱上了一个人,是没有理智、毫无预警的就这样爱上了,就算你先前罗列了一百条挑选男朋友的标准和条件,而他一样也没有符合,你还是爱上他了。」

我灿灿一笑:「方予淇,你知道吗?真的爱上了一个人,是没有理智、毫无预警的就这样爱上了,就算你先前罗列了一百条挑选男朋友的标准和条件,而他一样也没有符合,你还是爱上他了。」

爱上了,就是爱上了。

哪管他是什麽样子。

只要他是他就好了。

萧宥霆有些微怔,偏头看了看我。

和他对上眼的那一秒,我心头忽然一缩……

我的理想型、午休、填志愿……

当这几个关键字一起扑进脑海,一瞬间,我的脑袋像被什麽极具冲击力的炸弹轰炸了一般,难受不堪。

「萧宥霆,当初在填志愿的时候,你为什麽放弃T大?」我忍着亟欲溃堤的眼泪,这麽问他。

萧宥霆的声音很平静,「那天午休,我本来是想到後走廊丢垃圾的,偶然听见你和方予淇的对话。然後,我便折返回教室,绕道去男厕把垃圾丢了。下午填志愿的时候,心里莫名不好受,一气之下立马更改志愿,改变主意的时候,排在我前面的那位同学正在填写志愿。」

所以说……如果让萧宥霆早个几分钟填志愿,或许我们就能一起上T大,然後大学那四年将全部重新改写……

正当我趴在桌上,想利用剩下不到十分钟的午休时间补补眠的时候,萧宥霆和班长一前一後从後门走进教室。

眼皮沉了沉,就在我即将入睡之际,班长的声音飘进耳里:「你刚去男厕只是要丢垃圾而已?」

男厕离我们班有段距离,在走廊的另一边。

「嗯。」只会用单字回答的,全校大概就萧宥霆一个。

「干嘛不去後走廊丢就好?」

「垃圾桶太满。」萧宥霆回答。

满?哪里满了?我刚才看了,明明很空啊。

「当时,你为什麽难受?」我轻轻的问。

「我和你的理想型完全相反,你喜欢的人不会是我,可是我不懂,你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我勇敢、要我告白?当我这麽一个不勇敢的人,为了你努力试着变得勇敢,最後却发现你只是在耍我,图一个好玩,你觉得我还能平心静气的和你上同一所大学吗?」他轻轻的答。

我的眼泪刷的一声齐齐落下,坠在他的衣服上。

「上了大学,我想赌气,就跑去联谊,甚至为此还加入了号称联谊很多的大传社。可是我讨厌那些人,讨厌那些浓妆艳抹、嗲声嗲气的女生,也讨厌那些生性八卦、不停帮我凑对的同学。我讨厌联谊,真的很讨厌。」萧宥霆皱了皱眉。

听及此,我哭得更凶,眼泪掉得更厉害。

萧宥霆,你少装傻,你明明就很喜欢我。

「你怎麽哭成这样?」他有些慌忙,频频扭头看我。

那模样,看在我眼里格外呆格外萌格外可爱。

可是我的眼泪还是一直淌。

我认输了。

那场游戏,我输得彻彻底底,也输得心甘情愿。

「萧宥霆,我……」

我要推翻那次不顾大雨和他一起上顶楼看风景时的想法。

我不知道当时的我是怎麽想的,我只知道现在的我想要的是什麽。

我只知道,我想成为那个,可以以他女朋友的身分约他出去的人、可以以他女朋友的身分见到他的人、可以以他女朋友的身分想念他的人、可以以他女朋友的身分喜欢他的人、可以以他女朋友的身分为他哭为他笑的人。

萧宥霆,我……

我喜欢你。

我好想你。

我玩游戏输了,我要倒追你,一定要追到你。

我没有耍你。我还没跟你说,在「那种男生的确是我的菜。」之後、在「方予淇,你知道吗?真的爱上了一个人,是没有理智、毫无预警的就这样爱上了,就算你先前罗列了一百条挑选男朋友的标准和条件,而他一样也没有符合,你还是爱上他了。」之前,我还说了一句话。

我说「噢,除了萧宥霆。」。

「喔,这倒还蛮准的。」我转了转眼珠子,点点头坦荡道:「那种男生的确是我的菜。」

我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话有任何的不妥或矛盾,直到方予淇沉默的盯着我看了足足三分钟。

「噢,除了萧宥霆。」我轻轻勾唇。

萧宥霆,你不是那种男生,你不是我的菜。

但是,我还是爱上了你。

我灿灿一笑:「方予淇,你知道吗?真的爱上了一个人,是没有理智、毫无预警的就这样爱上了,就算你先前罗列了一百条挑选男朋友的标准和条件,而他一样也没有符合,你还是爱上他了。」

原本,我应该从上述这几句话挑一句说出口的。或者全部都说一遍。

但我没有。

在我意识到自己说了什麽之前,我已经完完整整的把那句话送到了萧宥霆耳边,并狠狠的扎进他心里面。

「我要去义大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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