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今夜,我與青春的決戰 — 第六話 閃耀魔術師

正文 今夜,我與青春的決戰 — 第六話 閃耀魔術師

那个早上,我在彻骨的冰冷空气中恢复意识。

波澜万丈的大三上学期悄然结束,进入寒假後也已经过了一些日子,但在这个时间点,我无法确切掌握自己身处在何处,思绪混乱四肢无力,脑袋仍处在未清醒的痴呆状态。

不管怎样,我不能继续在如此寒冷的地方沉睡下去,置之不理或许会陷入永恒的冬眠。虽然我还想不起这里是什麽地方,但可以确定的是至少我不是在深山雪地之中落难了。意识模糊的我裹在薄棉被中不知发了多久的抖才注意到自己根本连眼睛都还没睁开,首先,我还是必须先以双眼来判断自己身在何处。

疲惫的我发挥最大限度的意志力,缓缓撑开眼皮,让光线进入瞳孔。下一秒映入眼帘的,或许是我见过最诡谲惊悚的画面……,那是----大量蠕动着的粉红色马赛克!

我倒抽了一大口气,然而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被这谜样的空间给包围,放眼望去视野内尽是粉红色马赛克,数量惊人的粉红格子,不时还发出淫秽的娇喘声。鸡皮疙瘩顿时已布满了我的全身,惊恐的我立刻躲进手上的棉被里逃避这可怕的画面。

----这不可能是真实的……我一定是还处在噩梦当中还没清醒过来!我试图如此说服自己,但淫声秽语还是穿透了棉被,在我耳边回荡不止。不仅如此,即使躲在漆黑无光的棉被当中,粉红色马赛克还是像魑魅魍魉般不断的在我眼前跳跃,使我颤抖的早已不是寒意,而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我究竟是在什麽鬼地方?

眼前是无数的马赛克,耳边是魅惑的淫声,躲在棉被当中的我唯一能寄托的五感可能已经只剩下嗅觉。要靠人类的嗅觉判断自己身在何处实在极度困难,但恐惧到无从思考的我只得摀住眼耳,从棉被中露出鼻孔试图嗅出蛛丝马迹。飘进鼻腔里的这奇妙气味……我不曾闻过屍臭味,但却有一种可怕的可能性在我脑中浮现--事实上我早已断了气,这股异味,是从已经开始腐败的我身上发出的屍臭,而我刚才所见到的,极有可能是地狱里的景象……我终究逃脱不了死劫,在这个寒假中罹难身亡了!

但冷静判断,这并不是我不曾闻过的屍臭味,这股气味对我而言十分的熟悉-----是宅爆房间里那股独特的特制饮料的味道。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粉红色马赛克依然存在,但数量已不再那麽的庞大,而将视线移往娇喘声的来源,宅爆桌上的萤幕正播放着淫气逼人的成人卡通。

我已从半醒的意识当中恢复神智,确认了自己身处的地方就是宅爆的房间,记忆也逐渐恢复鲜明-----

进入寒假的第三天,老爸就带着一家人前往澳洲度假,直到过年前都不会回来。虽然机会难得,但由於我最崇拜的摔角手武藤敬司,以及他旗下的摔角联盟选手们都将在元月底来台表演,我早已买好了前排的高价门票,为了亲睹擂台上伟大男人们的英姿,我只好槌着地板放弃了和家人们的海外旅行。

家人出国後的一个礼拜,我几乎被孤独与无聊逼入绝境。大学友人几乎都离开了台中的宿舍返回老家,这段期间唯一见到的同学只有小亮太。他饲养的寄居蟹在寒假前一天死了,他决定在台中宿舍守夜,待满七天後再回老家。虽然难以合理的解释,但因为是小亮太,所以并没有人认真的去思考他的行为模式。

那一天我陪着主张要出门散心的小亮太骑机车前往谷关山区。这一趟外出原本的计画是陪小亮太骑车散完心後,顺便在谷关泡个舒服的好温泉。去程沿途的壮丽山景美不胜收吸引了小亮太的目光,於是我们停下了机车暂时在路边赏起风景。

「疥疮……这里好漂亮喔……」

「嗯。」

「如果小亮蟹也能看到就好了……」

「是阿。」

小亮蟹是小亮太为寄居蟹取的名字,虽然不知道把自己的绰号套用在宠物身上的主人脑里在想什麽,但因为是小亮太,所以没有人去追究这个问题。

「欸,疥疮。」

「嗯?」

「我可以在这里大喊小亮蟹的名字吗?」

虽然我在心中抱怨着「为什麽我得在大马路边听你对着山谷喊一只养不到一个月就死掉的螃蟹名字有没有搞错啊?」,但我说服自己,在这个场合和小亮太计较这种事太不成熟,我应该在一旁陪着小亮太,让他大声呐喊纾解情绪才是一个明理的朋友该有的风度。

「小亮太,你尽情的喊吧。」

「嗯!」

小亮太精神抖擞的走向绝壁,短小的双臂一张一合的做起深呼吸。

「呼……哈……呼……哈……小亮蟹---------!你要好好的喔-----!啊!掰掰------!加油加油!」

小亮太的呐喊声在山谷间持续回荡了一阵子,我第一次听到如此恼人的回音。

「好了,小亮太,小亮蟹一定会听见你的心声的,我们去泡温泉吧。」

我拍拍小亮太的肩膀,至少看起来,我们是可以持续朝目的地前进了。

「疥疮,我要跟你说一件事情。」

「嗯?怎麽样?」

小亮太的举止僵硬不太寻常,虽然他平时的言行也很难归类为正常,但此时的我有不同以往的不祥预感。

「呃……我刚刚啊,可能早餐吃得有点多吧……我在喊小亮蟹的时候啊,身体大概太用力了,结果啊……屁股好像就有点热热的……」

虽然难以置信,但由於当事人是小亮太,我不得不让自己接受这场灾难。回想起来,他的呐喊中那一声不太自然的「啊!」,八成就是二十一岁的男人大便失禁的瞬间。

我一边懊悔踏上这趟糟糕透顶的旅程,一边在马路旁的草丛边等待小亮太清理他的下半身。不需明讲,我们最後并没有去成温泉。

在这差劲的一天结束後,小亮太还没有待到寄居蟹死後的第七天就抱怨起一个人的宿舍太过无聊,於是打包行李离开台中回老家去了。虽然明知是小亮太,但这件事还是难以平息我的愤怒。

小亮太离开後,距离家人回国还有将近两周的期间,我必须持续和孤独奋战下去。我不禁纳闷起这里明明是我土生土长的城市,为何我的人际关系会狭隘到如此地步?

也许到大学操场就能遇到阿凯学长----这个念头倒也不是没在脑中浮现过,但随即我就想像到阿凯学长依然一身夏装在冷冽的天候下一个人奔驰的画面,那画面太过凄凉,我没有勇气被学长硬拉着在这种低温下跑入那寒冷的画面之中。

即便如此,我还是相当抗拒独自看家等待家人回来。宿舍也就罢了,假日无人的家总是特别寂寥。我不断思考我的可去之处,最後从书包里翻出了宅爆房间的钥匙。自从宅爆和女友进入半同居的关系後他的宿舍房间几乎就空了下来,善解人意的宅爆留下了他房间的备份钥匙让我自由进出,我不胜感激,但这个房间还是抚平不了知己掉入青春的泥淖後从此深陷不拔而带给我的椎心之痛。

无处可去的我,最後还是来到了无人的宿舍,在宅爆房间里寻找可以排解无聊的资源。被我们称为宅嫂的等身大人偶依然坐姿端正的独守空房。一年前的宅爆,绝对不可能会做出把妻子丢在宿舍里一个人回老家放长假这种没有天理的事。

我启动了宅爆的电脑,虽然宅爆的生活已经和往日有了极大的变化,但这台电脑中仍然存放着大量宅爆的轨迹,让我耗上一整个冬天都看不完的动画卡通。我对动漫的喜爱程度只能算是普通,一年当中可能会有一两个作品会吸引我稍微看一下,差不多就是这种程度的喜欢。

虽然宅爆的电脑硬碟中大量的动画作品都不在我的喜好范围内,但要做为打发无聊假日的活动,我想还是绰绰有余的。於是在进入宅爆房间後,我花了一整天的时间一连把三部动画系列从头到尾看完了,但长时间面对这些情节荒诞的动画,我的专注力似乎也到达了临界点,再也无法看下去了。本来以为宅爆的电脑至少可以陪我度过一星期的时间,照这样看来光是一天就要超出我的极限了。

我受够了这些充斥美少女和机器人的动画,但实在也没有动力让我走出这个房间找寻其他可做的事,最後还是离不开宅爆的电脑,漫无目的的浏览着各个硬碟里的内容。实在是太窝囊太糜烂了。

即使宅爆把电脑里的资料夹详尽划分,但不论如何分类,资料夹里的内容似乎都离不开动画。我自甘堕落的点击滑鼠,打开一个又一个的资料夹,但无法提起兴致再开启任何一个影片档,直到我发现一个未命名的资料夹。

以宅爆偏执的归纳习惯,像这样未加命名的资料夹出现在他的电脑中应该不是常有的事,或许藏在这资料夹的,会是卡通以外的其他乐趣也不一定。我怀着称不上高昂的好奇心,点开了未命名的资料夹,存放在里面的,是大量未命名的影片档。事到如今,只要不是卡通,即使是要我看宿舍的监视器画面我都愿意。我点击了资料夹中的第一部影片,不从人愿,在萤幕上开始播放的又是另一部卡通。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反省自己不该期待这台电脑里会有其他的资源。我移动滑鼠准备关闭影片,在这个时候,虽然这部卡通还只有进行到片头曲的部分,但我已微微地察觉到此动画和其他资料夹里的动画之间的差异,莫非这是……!我迅速移动滑鼠将影片进度点到中段的部分,而下一刻在萤幕上呈现的,是充满幻想色彩的缤纷马赛克。这就是……超越次元的禁忌产物---18禁成人动画!

在我原本的认知当中,卡通人物的性爱画面是难以理解其必要性的存在,但当宅爆珍藏的影片在我眼前播放时,我重新体悟到何谓「视觉飨宴」,眼前的缤纷画面超越了平面的次元,剧烈的冲击着我的想像力。在我的脑海中,此时正掀起了情色的文艺复兴,完全没有意识到从萤幕传出的欢愉声响正大音量的在整栋宿舍里回荡着。

我的内心感到十足的充实,对日本动画产业由衷的钦佩,然後连续不间断的监赏起无名资料夹内的所有影片。那一夜,我彷佛回到了国中思春期的巅峰状态,浑身发烫兴奋莫名。开启潘朵拉资料夹的我,疾速奔驰在成人的幻想空间。

接下来,在宅爆暗不见日的套房里,成人动画与我的妄想融合引发了超次元化学作用,於是房间内失去了现实常理该有的物质定律,形成了一个以幻想与性慾构成的浑沌空间。

我在这个浑沌空间中试图保有人类的形体并且融入粉红色的成人动画之中,但那用意不明的马赛克始终像一面高耸的围墙阻隔着我。次元与次元的夹缝间,那道罪该万死的高墙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翻越,我满心不甘的一头撞在那突破不了的格子墙上,却也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一股玄妙的快感。

经历了精神状态持续亢奋的数个钟头後,我终於耗尽了精神丧失意识-----这些就是我倒在这个寒冷房间的始末。

我将脑袋探出棉被,尝试再次把眼皮睁开,虽然情况大致上已经缓和,但马赛克的残像仍然依稀在眼前跳跃着。当我在耗尽体力倒下之前,我已经无视萤幕上的淫秽画面,眼里注视的已经只剩下马赛克,全神贯注的试图穿越那道障碍。也难怪这些格子的残像会隔了一夜还烙印在我的视线里了。

我揉着疲惫不堪的双眼,走出棉被关掉连续播放整夜成人卡通的电脑,终止了彻日在宿舍回荡的淫声。这时候我惊觉到一件事情,猛然把头转向宅爆的床头---宅嫂衣冠端正的坐在原处。我松了一口气,幸好我在迷失自我的时候没有对朋友的女人下手。即使那是已被宅爆冷落的前爱人,但我还是无法容许自己做出那种违背道义的事情。

我在宅爆房里已经待上了不少时间,虽然距离家人回国以及摔角大赛的时间都还有一段日子,但我不能再继续待在这个危险的房间了。在我仍保有正常理性的状态下,我必须尽快离开。

粉红马赛克的残像在我走出宅爆宿舍时就几乎消失了,但我的双眼还是酸痛不堪,这大概是一脚踏入魔道的後果,得要花一段时间才能让身心状态复原了。我穿上皮衣骑上哈雷,暂时还想不到下一个去处,虽然长时间没有好好进食了,但接收了太多腥羶画面造成我一点食慾都没有。漫无目的的在马路上徘徊一段时间後,我来到了以历史悠久的着名地标为人所知的台中公园。

公园里一如往常,随处可见精力旺盛的老人和恩爱的异国情侣。我并没有特别想到来这个公园的目的,但走进这个地方後就会自然的走向公园中央的日月湖。我拿着路上买的乌龙茶坐到湖边的长椅上,眺望湖上划着小船的人们。

这个地方在假日的午後总是充满人声,但却是我心中最宁静的景象。曾经我也像那些十足平凡的情侣一样,和她一起在湖上的小船度过了平淡美好的时光。

那段回忆,到了一年後的现在也已经不再动摇我的心思了,但每当我面临困惑和打击,心烦难耐时,这幅宁静的景象还是能让我的思绪得到平稳。已经改变的事情不太可能可以再回到当初,但只要这片湖景依然保有那时的模样,最起码我就能够找回那时满足的平安心境。

但是,我不能再继续倚赖过去的光景取得慰藉,该是时候改变、是时候来创造更美好的回忆了。我吐着热气,掏出口袋里的皮夹,从里面抽出了摔角大赛的双人门票。这就是我现在能够掌握住的美好,充实愉快的寒假,现在才正要开始。

我拨了一通电话。

「唔……嗯-----嗯------喂……」

话筒的另一端传来了糊里糊涂的声音。

「喂,小珍。」

「嗯……芥川船长……」

「啊,你应该是还在睡吧?」

「嗯……」

「那我晚一点再打给你。」

「没关系,我醒了……嗯……」

「可以吗?不过已经过中午了,你怎麽还没醒?」

「哈哈……我昨天打工忙到凌晨啦,所以有点累。」

「原来如此,你多休息吧。」

我忍不住对前一晚看色情卡通看到不省人事的自己感到羞愧。

「对了,芥川船长,你这星期要来台北对不对?」

「啊……嗯!星期天!」

小珍还记得。光是她还记得寒假前跟我的约定这件事就足以让我呼吸困难。

「嘿嘿……看摔角耶……好特别喔,不晓得我看不看得懂……」

「一定看得懂!摔角超级好看!而且武藤超帅!你如果看不懂我可以在你旁边做实况解说!」

「哈哈,好啊!不过你会吵到被人赶出会场吧。」

「哈哈……有可能……那我到了台北之後先一起吃午餐,傍晚再一起去体育馆看比赛。」

「好--」

「嗯,你今天有什麽安排吗?」

「我觉得还是有点累……可能再躺一下吧--,下午还有得忙。」

「要好好刷牙吃饭不要累坏了。」

「嗯!」

「那就星期天见了!」

「好!掰---掰-」

听到电话被小珍挂掉的声音让我感到一阵心痛,但很快就能在这个寒冬见到小珍的期待,马上又抚平了一时的空虚,握着手机的手因为雀跃过度而颤起了抖。我抬头望向那片湖,这一幕,这份宁静,我希望能够继续铭记在心里。现在,我要去追求更多值得我记住的美好景象,或许有一天,我能够不再需要这片湖景,彻底的忘了她。

星期天,小珍没有前来赴约。

我在前往台北的客运上收到了小珍传来的讯息,看样子连日的劳碌让她累出了病,体力暂时不是可以出门的状态了。

小珍在讯息中再三道歉。我一心只想早点和小珍见到面,一时之间摔角表演已经变得怎样都无所谓了,我希望一到台北就立刻飞奔去找小珍。但我反覆读着小珍的讯息,最後还是只用了文字表达我的关切,约好开学後见面再聊。

我在陌生的台北街头晃了一个下午,然後一个人前往台大体育馆。摔角迷们炙热高亢的情绪充斥着整个场馆,表演正式开始後,我不间断的对着擂台的选手们高声呐喊,刻意不去留意我身旁的空座位。

那一晚,武藤敬司不负众望在比赛中使出了着名的闪耀魔术师。那强劲豪迈的右膝盖,在擂台中央划出了华丽的轨迹,彷佛夜空中的流星般,在这个寒假、我的心中,留下了难以抹灭的璀璨、热血、以及惆怅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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