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公館一號出口 — 二、那個後援會

正文 公館一號出口 — 二、那個後援會

「这次的舞蹈会比较难,节奏快,动作多,可能要花更多时间练习。」赫对着团员们说,接着放下录影带(当时VCD与DVD尚未普及,大多还是以VHS录影带为主)

「靠!这首这麽多动作哦?」我有点傻眼,这次的主题,可以说是H.O.T最困难的一首歌。

「没错,这次就是这首加上Hope。(希望)」赫很坚定地说着,他眼中闪耀着光芒。每当这种光芒出现时,就代表我们要进入魔鬼训练。

「等一下,这麽慎重?要去哪里表演?」Tony看着录影带,指出最重要的问题。

「对啊!哪里啊?要练这首?」在元看着赫说着。

「回乔治,十二月二十四日有耶诞晚会,我们压轴。」赫笑着对所有团员说。

「回乔治!压轴?乔治什麽时候办过耶诞晚会了?」我很狐疑,印象中从来没有过。

「炫刚刚讲到重点。因为是第一次办,又是压轴,所以我们要提早练,而且……用最难的舞蹈,干掉乐团。」赫燃烧着斗志。不知道是太过重视,还是舞蹈太难,现在才十月初,我们就必须魔鬼训练两个月,为了在同学面前展现最令人惊艳的快节奏。

那段时间,我们的假日时常练到通宵。累了就直接躺在舞蹈教室睡,睡醒又继续练习。当时,有一些小粉丝会前来舞蹈教室看我们练舞,所以我也不担心水分补给的问题,总有喝不完的饮料。

社交工作,通常是赫与在元两人。他们会应酬来到舞蹈教室的小粉丝,跟她们聊天,我给人比较有距离感,时常靠墙坐在角落喝饮料,或是跟Tony与小龙女说笑。

冬天悄悄地来临,两个月的魔鬼训练,就在二十三号通宵练习下结束。

二十四日的中午,我坐了起来,看着舞蹈教室镜中的自己,若有所思的出神,一种不踏实的感觉在我体内流窜。镜中反射出我内在的孤独感,看着其他四位团员与女友们有说有笑,她们一下帮男友整理衣装,一下又依偎在一起,让我觉得很羡慕,这样的场景,更是加深我的落寞感。

『如果她在就好了。』我看着团员们脸上洋溢幸福的笑容,女友团更是一早就来为男友打扮,我却只能孤独地坐在镜子前。

「喂!又在胡思乱想了吗?」Tony拿了一瓶饮料冰我的脸,让我回神过来。

「没有啦!」我接过饮料,Tony总是很细心,他没什麽脾气,或者可以说,很「照顾」团员们。

二零零一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

我们一行人约下午五点抵达乔治。人群开始聚集,黑压压的一片。不只是本校学生,外校也前来参加,当然,我们的小粉丝团也呼朋引伴地找了好位置。

我们拒绝了工作人员提议的「彩排」。不是我们耍大牌,而是希望拥有一种神秘感,否则彩排看完,就如同已经拆开的礼物,失去了新鲜的快感。

当夜色来临,舞台上的灯光闪烁不停,我们在後台往外望去,整间学校被挤得水泄不通。

「来!照旧。」赫伸出右手,这是我们上台前习惯的动作。

「一、二、三!Fighting!」团员齐喊後,等待上台表演。

「快!去找位置!」小龙女领着「女友团」试图往舞台下挤出位置。

「喂!练舞你们都看了N遍了,干嘛还去挤?」我叫住小龙女说着。

「哎唷!你不懂啦!效果不一样!」说完後急忙地往舞台侧边挤位置。

「好的!接下来是我们的压轴,你们最期待的,H.O.T!尖叫声在哪里?」主持人说着,我们在满场的欢呼声中,由舞台的左右两侧上台。

站定位後,前奏一下,我们没有动作,底下鸦雀无声,一个较重的节拍声烙下後,全员动起来,台下尖叫声不断,在一些间奏时,可以很清楚地听见台下有节奏的喊着:「H.O.T!H.O.T!」表演将近十分钟,我们一鞠躬,祝福台下各位:「MerryChristmas!」後,缓缓走下舞台往後台的方向走去。女友团们已经备妥饮料与毛巾,与自己的男友讨论起刚刚的表演。

「你们不知道,下面超吵的,旁边的一群花痴尖叫声,让我根本听不见音乐。」赫的女友小莉说着。

「真的!一堆人往前推,有够烦的。」小龙女也表示同意。说着顺势把毛巾跟饮料递给我。

「感谢啦!」我笑着。不过有些勉强,听着此起彼落对男友的称赞,没有一个是真正属於我。我擦完脸上的汗,仰着头,便把毛巾放在脸上。

『位置好像不太对……』拿下毛巾,我才想起我站在中间,左、右耳都是很伤耳朵的打情骂俏,我走到团队的最边角,下意识地喝着饮料发呆。

「那个……请问可以和你合照吗?」当我被拉回现实世界,一群女孩子站在我面前。

「嗯,可以。」我以为是一群女孩入镜,没想到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独照。

『妈的……累死了……』我心里暗叫着。

「谢谢唷!你们表演的真好!」其中一个女孩笑得非常灿烂说着。

「谢谢。你们要跟其他人合照吗?」我知道有时候她们会想跟其他团员合照,但碍於女友团的关系,大概都不敢直接找她们的「目标人物」。这样的事情早已见怪不怪了。

「不用了!谢谢你哦!掰掰!」其中一个女孩跟我握手,里面夹着一张纸条。

『什麽啊?』送信、送纸条的不少,还没见过这麽特殊的。

「你好,我叫xxx。希望能和你做个朋友,这是我的电话……」我看完放在口袋里,现在的我完全没有心情看这样的东西。

『不知道她现在是在跟课本奋战呢?还是找了好朋友出去庆祝了?』这类特别的日子,总是会让我感到特别的孤单。

「哎唷!不错嘛!专门来找你的啊?」Tony拿着饮料凑到我身边。

「哪里不错了?」我有气无力。

「合照跟纸条啊!」、「对啊!本团的人气王!」Tony跟小龙女总是很喜欢这样刺激我。

「你们去旁边谈恋爱,这里是单身区!」我推着他们,不理会他们嘴里说些什麽,只知道这样的幸福感会让我很难受。

我蹲下点燃一根菸,吐出名为「寂寞」的菸圈。看着天上的恒星,我许愿:『一定要快乐。』这并不是祈祷个人的快乐,而是希望她可以顺利地考上她理想的大学。

「干嘛?又胡思乱想了哦?」Tony凑了过来。他不会抽菸,只是比较关心我。

「这种日子,不胡思乱想也困难。」我仰望天空叹气。我看了左右问:「小龙女呢?」

「她去上厕所。」Tony说着。

「原来如此,不是关心我,是爱人去了厕所,无聊跑过来的吧?」我轻轻地将拳头往他手臂上招呼。

「不是啦!是我说要来看你,她才去厕所的。」Tony摸着手臂假装很痛。

「干!不要再说谎了!」我勾起他的脖子,猛尻了几拳。

「头发啦!」他很在意发型。

「明明就表演完了,而且有女友的没资格注意外表!」我刻意将他头发拨乱,他一副投降的样子。

二零零二年,三月。

赫在舞蹈教室将所有团员集合起来。

「这次不一样。」他用特有的锐利眼神看着团员们。

我们屏息以待。

「最近收到一个邀请,在四月。主办人是『Go!H.O.T後援会』。」他说罢,露出一抹微笑,而团员们则是面面相觑。

「原先我也不知道有这个组织,後来是她们(小粉丝)告诉我的,会长也问我们有没有兴趣到她们网聚场表演。」赫清一清喉咙接着说:「这次表演要做好,代表我们在台湾的地位。歌曲也已经安排好了,等一下大家听,都是我们最熟的歌。」赫的眼神藏不住兴奋之情,他不断地说着我们团的优点:「我们够像!舞也跳得好!」大有称霸台湾的意思。

「喂!这样就不是开玩笑,是说,要进行魔鬼训练了对吧?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我说着。

「没错,没有约会日,大家一起练通宵!」赫笑着说。我们其他四人一起倒地不起。

「干嘛啦!这很重要耶!我也吩咐除了你们的女友以外,其他闲杂人等,不能来舞蹈教室参观。」当赫展现锐利眼神,加上严格门禁的时候,等於我们会被以最高标准练习。不只是舞蹈方面,连对嘴也需要练习,务求展现每个人不同的特色。

「干!我完了……」我跟Tony说着。

「怎麽说啊?」他小声问。

「对嘴啊!靠北哦!」我整个人摊倒在地上,Tony只是一直笑着说:「辛苦你了,我们的炫大大!」

四月六日,表演前一晚。

「再来一次,走位顺一点,炫!你对嘴认真一点啦!」赫将五首歌剪接成一首十分钟的组曲,要求相当严格。我忘记我是何时睡着的,只知道是Tony跟小龙女早已帮我买好早餐,起床已经是中午。

「干!我的脚……」连续好几个通宵,身体在跟我抗议,但为了完成这次的表演,大家多少都带伤上阵。

二零零二年,四月七日。台北市公馆耕莘文教基金会。

我们分别搭乘两台计程车,抵达会场门口,眼前的景象让我感到不可思议。一群又一群的女孩子,手上拿着门票排队入场,我则是走向旁边的巷子,点根菸压压惊。

「靠!超多人的啦!」赫感到很兴奋。

「我们也要像他们拿票吗?」我看着赫说。

「应该不用啦!我打一下电话。」说着便走到一旁去。

「你会不会紧张?」我看着Tony问。

「原本不会,被你一说都开始有点抖了。」他一直喝着饮料试图安抚情绪。

「记不记得好像第一次在西门町的表演?下面也是一大票人?」我想起了我最抖的一次。

「我觉得这次会比西门町那次夸张……」在元凑着说。

「搞不好最紧张的是那位。」我对两人使眼色,朝向电话中的赫,两人大笑拍手同意。

「OK了吗?她们说我们不用排队,从旁边的入口进去。」赫走向我们。

「走吧!」我说着,跟在赫的後面走。一路上很多人对我们侧目,窃窃私语,有说有笑,我则是低着头,很想赶快进去。

「到了吗?跟我来!」一名工作人员带领我们,走到一个房间说:「这是你们的休息室,表演时间写在纸上,有什麽不懂的再问我哦!」说完便离开。

「休息室耶!」跟电视中的一样,一台台的梳妆台,整齐的摆放着,上面还有灯泡,我好奇的东摸西摸,最後乾脆坐在椅子上,双脚翘在梳妆台,大有巨星耍大牌的样子。

突然,门被打开了,我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原来是小粉丝送饮料来了,弄得大家哄堂大笑。我只在心中暗暗地骂:『不会敲门哦!害林北差点摔倒。』

不久,一阵敲门声,工作人员说:「下一场是你们哦!请准备。」

「来,照旧。」赫伸出手。

「一、二、三!Fighting!」团员齐喊,分散於舞台两端。当会长拿着麦克风宣布我们即将出场後,我们走到台前,引来很大的回响,尖叫声此起彼落。

音乐声响起,我们拿出熬了好几个通宵的准备,把最好的一面呈现给台下的观众们,此时得到的回馈,比从前多太多,甚至在表演结束,还被留下来给台下众人拍照,那是我们第一次被闪光灯闪到眼睛差点瞎掉。

「好了没?」主持人会长问着下面的观众。

「还没!」众人齐喊,我们只能留在原地互相搭着肩膀。

「喂!你们是当他们是真的是不是啊?」会长说着,引来许多笑声。

下台後,我们互相鼓舞,这一个月的魔鬼训练有了很好的反应。赫很开心,活动结束後,请团员与一些小粉丝们去唱歌。

一星期後,赫打电话给我:「炫,你去搜寻後援会,上面有聊天室,你进去一下啦!」

「干嘛?」我完全不知道这档事。

「就有人想跟你聊天啊!快点啦!我们都在上面,等一下我也要打给Tony,记得上来哦!」说完匆忙地挂了电话。

我抓抓头:『这是要怎麽进去啊?』

『什麽啊?还要取昵称……』这倒是伤透我的脑筋,最後我取了名为「盗版炫」的称呼进聊天室。

一进去,我吓了一跳,上百人的聊天室,洗版速度很快,眼花撩乱,看着赫跟在元於聊天室以极快的速度回话,而我的画面是一堆密谈,大概都说着一样的内容。

『这比练舞还累啊!』我实在吃不消,我打字速度没有这麽快,只能默默看着画面在我眼前跳跃,我只能在公开版上面写着:「大家好。」

我没有理会私讯给我的人,应该说,我根本不知道谁是谁。我把视线转往旁边的在线者看去,有一个名字引起我的兴趣。

通常在这个聊天室,大家的昵称都会跟H.O.T的成员名字有关联,例如:「爱赫」、「炫迷」之类很别扭的昵称。但有一个人不一样,她昵称是「小枫」。

我私下向她打了招呼,她很快地回覆我。

当时的聊天室有个公版话术:「安安、几岁、住哪?」我没有照做,只是跟她聊当天表演状况,还有之前的魔鬼训练,我们话很投机,时间来到凌晨两点,当所有人都私讯我「晚安」时,或者当作我挂网,我在这头跟小枫聊得正开心。

几天下来,我很习惯跟她说一些生活琐事,为了不让聊天室的私密留言洗版,我跟她要了「ICQ」。这是即时通或MSN还没有出现时,最被人熟知的通讯软体。这个系统没有特别的功能,只有文字对谈与留言,因此我没有见过小枫的模样。

不过,聊得越多,想见面的心情又更多。她对於我周遭的事物充满好奇,她很有朝气,可以从她的回应的文字间感觉得到。最让我好奇的是,她是大学生,在文化大学就读,比我年长两岁,但给我的感觉却很像小女生,是个非常单纯的女孩。

「我想见你,想当面跟你聊天。」我送出这些文字後,没有想到我却开始紧张。

「为什麽这麽突然?」她写着。

「也不是突然,早有这样的想法了。」我仔细地敲打出每一个字。

「你随便找也一堆人愿意陪你吧?(笑)」我看到这差点没昏倒。

「你明明就很清楚我只跟你聊天,还故意这样说……」我用手拖着下巴按下「送出」。

「好吧!认真跟你说,我快期中考了,考完那天来见面吧!」看到这个,我开始紧张。

「那是哪一天?」我问。

「四月二十六日,星期五。你不是在公馆上课吗?那就约那天十二点,在捷运一号出口。」这头我鼓掌,终於敲定时间。

「还有十天啊……好久……」我直接将我的内心话打了上去。

「乖!十天很快的,还有,接下来我都会在山上,上面没有电脑,我们交换电话号码吧!」看到她打的文字,我可真笨,可以打电话啊!怎麽之前没有想到!我迅速输出我的电话号码给她。

「我收到了,那就这样罗!又凌晨了,你该睡觉了。」她写着。

「啊?你不给我你的吗?」我呆了。

「不可以哦!这是见面那天才会用到,这样你才会注意你的电话,这十天我要用功,不会打给你哦!」接着是好几个笑脸图案。

『真的被打败了……』我完全没有想到她是这麽调皮的人。

「那你快点睡,晚安罗!」

「晚安……」我输入完後,呆坐在电脑前一阵子:『这种气氛……好像很久没有感觉到了。』不对!怎麽可能只用文字就喜欢一个人?而且是个连模样都不知道的人!当我在挣扎的时候,电脑传出:「哦哦!」的声音,那是ICQ特有的提示音。

「不乖,还不睡!」是她传来的,我顾着发呆,忘记下线了。

「要睡了啊!你不是也还没睡?」明明显示已下线又突然上线,完全模不着头绪。

「我刚刚去洗澡啊!哪像你,还在跟别人聊天,而且还臭臭。」

「你才臭臭,我是在想事情忘记按下线好吗?哪像你,说了晚安还上线!」我很不服气。

「我是上来看你有没有乖乖睡啊!很明显你臭臭又不乖!」接着又是一堆笑脸。

「好啦!你要期中考了,乖乖早点睡,我马上下线,如果,你在山上无聊,可以打给我!」我心里一直存在某种希望。

「我才不要,让你等!晚安!」

「好吧……等十天,晚安。」看着她下线,我也跟着下线。『十天吗?真的很久……』我很期待,跟她聊天,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我趴倒在床上,其实每天熬夜很累,但是就是舍不得离线。

我开始幻想她的模样,可能是个带着厚重眼镜的书呆子,也可能是个钟楼怪人,但是,我真的很喜欢她的个性,她让我很轻松,没有压力,想到什麽说什麽,不需要去戴面具隐藏自己。

『管她什麽模样!』当个好朋友也不错啊!我说服自己。之後的几天,日子很难熬,她真的没有上线,也没有打电话给我。有时候看着电脑与手机发呆。

『真想跟她说话啊!』不知不觉她已经入侵我的生活,成了不可或缺的一个部分。直到那天,四月二十六日,公馆捷运站一号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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